连太医走后,贺垂天乔装成农夫模样乘车去了外城接连寻访了好几处医馆,越看脸色越差,只觉得头脑昏涨、脚步虚浮,最后几乎是被老管家搀扶着上了车。
自己暂时不急着要孩子,和没有生育能力完全是两码事!
就像有人自己选择丁克,而有人想结婚生子却被剥夺了生育能力,虽然结果相同,但心态上完全不可比拟,尤其这还是一个想图谋皇位的古代王爷,没有比断子绝孙更让他恐慌绝望又无能为力的了。
贺垂天用尽毕生所有定力才克制住发疯的欲望,他犹如一只困兽发出无力的低吼,眼眶瞪得通红,坐在围椅上喘着粗气。
老管家这时候不敢上前打扰,他比王爷还要难过绝望,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王爷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那些花团锦簇般围绕着王爷的忠臣良将也会跑得七七八八,谁会愿意奉一个‘太监’当主子呢!
何况宫里那位刚有了子嗣……
哎,不对啊!老管家一拍大腿,连忙回身去推书房的门,哪怕被自家爷的砚台砸过来磕了满头血也分毫不退地说道:“爷,宫里那位有了子嗣!”
贺垂天眼神阴郁地盯着老管家,仿佛在想着怎么弄死他才能泄心头之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爷,你忘了那位我们找人用过药的啊!”
贺垂天阴沉的神色一动,声音嘶哑道:“一直在用?”
“一直没断过!”老管家肯定道,“太医还跟我说过药用多了以后会难有子嗣,但这都能让人怀上了!老奴听说他前阵子天天留宿后宫,比批折子都勤勉呢!”
“说明这药啊毒啊的,都不是绝对的。就跟那盐碱地似的,只要悉心呵护多播点种子,日复一日地辛勤耕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芽结果了呢!”
贺垂天神色稍缓,半晌他点了点头,“今晚让…算了,你把后院里塞的人清一清,然后拟个顺序出来,回头我想起来了再过去。”
“哎哎!爷您别急,您的身子骨不是那没出过宫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皇帝小儿可比的,说不得明年我们府上就能添丁增口啦!”
贺垂天闻言愈发放松,陡然听到如此噩耗他有些失态了,“找一个擅长调养的圣手来府上,签死契。”
“明白,老奴这就去找。”
时值年底,又逢前线大捷、皇妃有孕,整个皇宫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除夕夜的宫宴更是应了陛下的要求大操大办,很是奢华喧闹。
年节热热闹闹地过完,到了开春,夺回失城并将南国敌军逼退回怒江的大军终于凯旋,这一仗打得不算漫长,毕竟南国企图趁虚而入,发现北国没那么‘虚’便顺势退了回去,双方损失都不算惨重。
林染一路随军吃了不少苦但长了很多见识,她不断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各式武器,如今已对攻城守城的器械了如指掌,还能参与作战会议提出一些建议。
她没想过要扮成男人,只是男装更方便外出,是以队伍里大多数人都知晓她的女子身份,林染没有一官半职只是当个类似工匠一般的随从,没人会管她是男是女,各个朝代又不是没出过女兵和女医。
至于回燕都后,张多问大人给她请封时会遭到怎样的阻力,那都是后话。
当下,林染顶着晒黑了些的小麦色脸蛋穿梭在回都的队伍里,她瞅准了一个缝隙从队伍里钻进了欢迎的人群中,很快便融入其间不见了踪影,张多问刚准备把人喊上马车就找不见人影,不由好气又好笑。
林染仗着身形瘦小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回自家鹤林楼的一路上听到了不少燕都近来的八卦,其中流传甚广的就是摄政王府在各地挑了好些美貌女子入府,有大官闺秀,有小官乃至平民的女儿,还有清倌,甚至有生养过的寡妇。
尤其是那两个生过孩子的寡妇,听说美艳动人、不可方物,比寻常妓子都要引人垂涎。
男人们说起这等香艳之事就如亲历般滔滔不绝,恨不得把毕生文采都灌输其中,林染只觉得自己耳朵要长脓了!
直到进了鹤林楼最顶层的书房,林染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人们口中那个风流到下流的王爷竟是贺垂天?
林染只稍稍有些不适就放下了,心中很是庆幸自己脱身得早,再一细想大约明白了贺垂天突然找这么多女人的原因,是被宫中传出喜讯刺激到了?
就说古代男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可能和她玩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换做现代如果她一直没怀孕,最坏结果不过是两人离婚各自安好,古代可能吗?对方还是摄政王!
届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纳妾生子,底线一旦突破,只会无止境地突破下去,再没有回头路……
林染打了个寒颤,决定以后离摄政王相关的远一些!
若按听来的八卦,摄政王府年前就开始“选秀”了,这都二月开春了还没有过喜讯,反而接了生养过的寡妇入府,给林染一种穷途末路的不祥预感,她还是躲远点得好。
林染的预感没有错,比起王府外大军凯旋的热闹欢庆,王府内的气氛可谓是阴森压抑到了极点,后院里成群成群的女人硬是无人敢冒头争锋,大家维持着诡异的平和。
翌日一早,朝堂上照例封赏完这次大胜而归的将士们,众人正准备就张多问提拔一名女子为官进行争论时,摄政王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节奏,他甩出几封信让司礼太监当朝朗读。
司礼太监先是迅速浏览了第一页,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道:“王爷,这、这,不好吧?”
“本王让你读就读!你不读就拖下去砍了,换个人来读!”
摄政王除了刚帮小皇帝登基那会儿,还是头一次在朝堂上这般强硬,众臣仿佛一夜间回到了那段腥风血雨的时期,紧盯着摄政王腰间的佩剑咽了咽口水。
皇帝有些怵摄政王此时不怒自威的气场,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却不料在司礼太监读出第一段时就涨红了脸,他猛地站起来怒斥:“住口!给朕住口!”
这竟然是他与南国太子通敌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