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在行军的时候是骑马的,可是这二十万士兵,其中也只有五万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这一路北上,全部都是靠自己的双腿走下来的,到宜州的时候,已经很累了,可是又连续五天攻城,更是疲惫不堪。
如果荣王此时再发难,那这些士兵将会不堪重负。本来霍家军都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没必要因为内战,而真的死伤无数,能避免则避免。
荣王自然也是明白萧天翊的意思的,他对这封信很是赞许,认为这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仁德之君。
一切事情就按照萧天翊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燕王开始在宜州城中安抚百姓,并且有计划的带着所有的粮草分批撤退,到最终只留下城楼上的一队士兵,来迷惑萧祁。
而外面的荣王也像是在戏弄萧祁一样,三不五时的就派个人半夜去偷袭,或者白天叫阵,叫了人出来又不打,直接跑,简直跟耍流氓一样。
萧祁和霍威摸不清头脑,但是只有荣王和燕王自己心中清楚,这是在给燕王的撤退争取时间,分散萧祁的注意力,让他无法注意城中的动静。
然而就在宜州这边僵持不下的时候,沧州那边却是另外一番境况。
此时萧天翊和叶清冉还在路上,并没有到达沧州,而沧州城中的阮府,却已经有些颇不宁静了。
多年前被叶清冉从定国公府送走的病弱少年,如今已经日益成熟,只是脸上清冷的神色还和多年前一模一样,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叶清冉从十三岁到十七岁,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所有的事情,叶展离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他听说自己的妹妹依旧是整个日曜国最出色的女子,依旧名满京华,依旧风光无限,他便觉得安慰。即便他心中很想念自己的母亲还有两个妹妹,即便他身上的毒也已经全部解了,可是他却没有回去过。
既然叶清冉想保护他,不想他牵扯到这些事情中去,那他就如她所愿,默默地待在沧州这个地方,沉默不语,所以世人都只知道定国公府有个名动天下的叶清冉,却不知道叶清冉头上还有个嫡子,正正经经的定国公世子叶展离。
而这四年多的时间,叶展离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跟着镇国公阮海读书习武,深谙兵法谋略,纵观天下大势,也早已经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天。
他预料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会参与到这盘天下棋局中来,所以,他用了四年的时间准备,要给叶清冉送一份大礼。
阮海知道叶展离想做什么,他阻止不了,也无心阻止,都是聪明人,又如何看不透这其中的关键?从萧天翊占据乾州却不主动出兵的事情来看,阮海就知道,萧天翊根本无心内战。
而发动内战的,只是萧祁。
四个藩王素来只听命于帝王,就连叶清冉那个护国公主的身份也没被撤销,如此明显的暗示,也只有萧祁这么蠢的人,看不出来了。
这一切,分明就是皇上亲自安排的棋局,要将朝中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网打尽。萧天翊打着为叶清冉而起兵的旗号,其实只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一把肃清君王身侧豺狼虎豹的刀。
萧祁不明所以,却牵连了整个霍家,甚至霍家军。
叶展离开始行动了,这个昔日像萧景一样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他依旧清俊儒雅,依旧白衣翩然,脸上似乎没有过多的神情,可是他做的事却是让人心中战栗。
几乎是短短几天的时间,沧州附近甚至以北的齐、鲁、安、瑞、合、绵六州,所有的守将府和城主府都被人光顾了一遍,要么是帅印不见了,却留下了这些守将的把柄;要么是兵符被偷了,而守将醒来之后枕边却放着一把刀……
类似的事情席卷六州,可是这些平素武功高强或者警惕心强的守将或者官员,竟然半夜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就连对方把刀放在他们的枕边,他们都毫不知情。
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觉得可怕。处于暗处的这股势力,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法捕捉到一点气息,而他们也同时在庆幸,暗处的人要的只是兵符和帅印,而不是他们的脑袋,否则……他们将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死掉,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终于到了半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
燕王已经全部撤出宜州,在临走前派人打开了宜州的城门,将萧祁的人放了进去。萧祁他们动作很快,进门之后就关闭城门,把荣王的人马隔绝在外面,彻底占据了宜州。
荣王见状,也不恼火,直接整兵,休息半日之后,拔营离开宜州,朝着沧州而去,根本不理会萧祁。
萧祁原本以为进入城中之后,能好好休整,补给粮草和军需,可是没想到,燕王撤走的时候真的把什么都搬空了,一干二净,一点点都没给萧祁留下。只留下了百姓的口粮,而萧祁总不可能去抢老百姓手中的粮食。
“该死!他们这是要彻底断绝了我们的粮食,要逼死我们!”萧祁的咒骂声响彻在粮仓中,被外面的士兵听到。
好多人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粮仓,心中的绝望更甚。
这不是战场上面临强大敌人厮杀的绝望,而是明明仗都还没怎么打,就要饿死的绝望。而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似乎就是从祁王派人到乾州下毒开始,才发生的。
士兵们几乎有种错觉,被下毒的不是乾州,而是他们自己。
昔日他们还在同情或者嘲笑乾州的惨状,可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风水轮流转,这样的惨状就发生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而另一边的沧州,当萧天翊和叶清冉的大军到达门口的时候,根本不用他们叫门,在马停下的刹那,城门便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紧接着,城门打开一条缝,再慢慢地越来越开,直到整个城门全部被打开,而站在门口的,正是那个眉眼熟悉的白衣公子,手中捧着锦盒,朝着两人走来。
“草民叶展离,见过翊王殿下,见过护国公主。”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喜悦,多年未见,他的声音仍旧那么清雅,却在说出“护国公主”四个字的时候,充满了宠溺。
“大哥——”
时隔多年,叶清冉再次见到叶展离,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翻身下马,飞奔到叶展离的面前,一把将他抱住,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大哥,这么多年也没来看你,你可好?”叶清冉哽咽的声音开口问着,似乎除了这句话,她再也说不出来别的。
“一切都好,外公也很好,他时常惦记你,我也是。”叶展离笑容浅浅,伸出手摸了摸清冉的发丝,一脸温柔。
这个时候,萧天翊也走了过来,朝着叶展离拱拱手,开口叫道:“大哥。”
叶展离这个时候才深深的笑了,他早听闻翊王殿下对清冉情根深种,甚至不惜生死相随,为他跳落霞山,为她起兵造反,如今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殿下,我和清冉多年未见,今日特来城门迎接,带来了一份礼物,想必你们一定会很喜欢。”说着,叶展离把锦盒捧到萧天翊的面前,开口说着。
叶清冉好奇,直接打开锦盒,却见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六个帅印和六块兵符,上面的刻字也让叶清冉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北方六州加上沧州,拥有了这七州,就等于是控制了大半个日曜国北方。萧祁在宜州没有粮食,迟早会撤回京城去,这样一来,整个日曜国就全部掌控在萧天翊和叶清冉的手中,他们会对京城产生包围之势。
“这份礼物来的正是时候。”叶清冉笑道,“谢谢大哥。”
“进去吧,外公等你们很久了。”叶展离说着,“这几年,你这丫头风生水起,也不来看看外公,可把他念叨坏了。”
“我这不是来了嘛?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叶清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却引来叶展离和萧天翊的轻笑。
几人让军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赵王和礼王负责,驻扎在城外,另一部分入城,由萧天翊和叶清冉亲自指挥,有备无患。
安排好一切之后,赵王和礼王还有李将军,都跟随萧天翊,去了阮府。
老镇国公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虽然解甲归田,但是朝中门生众多,而无巧不成书,萧天翊身边跟着的这位李将军,昔日也曾受到老镇国公的提点和指导,虽然称不上门生,但是这份提携之恩,还是不能忘记的。
而阮海和几个藩王那更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昔日稳定天下的时候,这几个藩王也是跟阮海一起,为皇上安定江山,平息朝堂。直到日曜国彻底稳定之后,藩王才功成身退,挂着闲置在封底享福,而阮海也因为怕功高震主而解甲归田,将朝廷的兵权留给年轻人。
所有人都知道,当萧天翊和叶清冉进入沧州城的那一刻起,日曜国大局已定,胜负已分。
持续了半年的南北分割,就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又全部统一。在百姓们口耳相传的诉说中,萧天翊的神勇和叶清冉的聪慧,为这次战争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同样的,萧祁就成了理所当然被嘲笑的那个人,将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