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名流落们西路军人员在长安城八路军办事处派人送到洛川县城陕甘宁边区联络处,由李干才和张文厚进行交接时,通讯员进来报告,有一人自称是从大后方来陕北公干,要求见李干才主任,但是他没有任何公函证明他的身份,问他详情,他也不说,只是一定要见你。
听到通讯员的报告,李干才没有太在意,每天总有一些人前来找他,大多是一些热心抗战或是向往赤色事业的进步人士,所以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让他进来吧。
通讯员听了李干才主任的吩咐,正要迈步出门,却被一旁的游击纵队政训处主任张文厚拦住,他转过头来对李干才说道:“李主任,你这里忙,正好我想了解一下大后方的一些情况,这个从大后方来的人,我先见一见,等你忙完了这里的事,我再带他过来。”
张文厚这个人,是典型的陕北汉子,却并非是洛川县土生土长,他的家乡是陕西榆林那一带,从青少年时随着父亲走南闯北在社会上闯荡,十几年前在神木参加赤色暴动,后来成为了赤色武装组织里的坚强战士。
由于张文厚立场坚定,行事果断,对敌斗争毫不留情,深受上级信任,被选拔到赤色组织的央直西北局敌工部调查科担任了肃反审查室副主任,专驻洛川地区开展工作。
不过张文厚这个人的性格脾气有些急躁偏执,工作中比较主观,作风粗暴了一些自我意识偏重,常常会由于偏听偏信,自作主张的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致使不少无辜的同志受到伤害,甚至失去了生命。
从三年前,张文厚随着陕北赤色组织央直西北局敌工部一位负责人来到洛川,给这位负责人当助手,他担任了肃反审查组的副组长,确实帮助了许多战友和同志转进了陕北延安和安塞等地继续工作,但是也因他的左倾错误思想所致,冤枉了不少忠贞的自己同志,甚至是枉杀无辜。
三年前的齐长忠赤色特科行动队就是被他张文厚下令,在一夜之间被错误的寃杀,只有齐长忠和少数几人侥幸逃离。
而两年前又一支举旗北进的赤色组织领导下的两千多人‘陕西关中区抗日游击纵队’,又差点因为他的错误建议被毁掉,竟将队伍中的忠诚赤色特科成员关押了近百人,还冤杀了一批忠贞的同志。
当这个令人痛心的消息被央直西北局上级核心组负责人知晓,急派西北局敌工部长黄薇来解决此事的时候,已有数名忠贞的同志被他下令,错误的进行了处置,丧失了宝贵的生命。
虽然在黄薇同志的严令斥责下,终止了张文厚等人的错误肃反扩大化,但后果很严重,其后对张文厚撤销了职务,调离肃反审查组,去洛川游击大队当了政治协理员。
然而,张文厚在表面上做了检查,心中一直不服气,在他的潜意识中,凡从敌占区来的人,皆是怀疑对象,全杀了,肯定是有冤枉的,杀一半应该没啥问题。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张文厚一听有从长安城附近来的人找李干才,而且还不愿报出姓名,他就想搞清楚这是个什么人。其实张文厚早已与肃反审查工作无关了,最多也只是有特殊任务时,按照上级组织的要求配合一下陕甘宁驻洛川联络处做一些接收护送各地赴延安人员的保卫工作。
只是张文厚这个人,一直还把自己当做是那个已被取缔的肃反审查组成员,而且他也喜欢那种立决人生死的权力。
不一会儿,在通讯员引领下,张文厚在联络处的东偏院见到了风尘朴朴从咸阳来的秦震,始一见面,张文厚的大脑飞速高转,他双目一凝,心里觉得奇怪,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也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中愤怒之色,这就让他心中警惕了起来,虽然张文厚只是童年时在家乡的村中读过三年私塾,但是参加革命工作多年也懂得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面前这个人,估不论他是从长安或咸阳一带来的身份不明人员,就凭他眼中看到自己时的怒色,这个人就来路不正,要知道我张文厚可是当过肃反审查副组长的人,眼里不揉沙子!这洛川县地域是个龙蛇杂居,各方势力混聚的地方,而陕甘宁驻洛川联络处主任李干才虽是赤色组织的骨干成员,但他出身大户人家,难免不被敌特分子看中,对他拉拢瓦解,这个事被我遇上,必须要管,不能让李干才同志上了敌特分子的当,站错了立场犯错误。
张文厚摆出了一副难得的笑脸,热情的招呼着秦震坐下来谈,一边趁其不备的悄悄把自己腰间的手枪保险打开以应不测。
他的这个轻微的小动作,自以为是做的很隐蔽,却不料他是遇到了赤色特科行动组成员的精英干将秦震,就在张文厚打开自己腰间手枪保险的同时,秦震的右手早已握紧了一把他在来时的路上,从乡农手里买来的一把杀猪刀。
此时正是冬季,秦震穿着一身商贩打扮的黑灰长袍,宽大的长袖正好掩遮了他右手中的杀猪刀。他在此时有七八分的把握,就算是张文厚立即拔出枪来对他进行射击,他也可以在自己丢却性命之前,一刀宰了面前这个两年前迫害他的人。
面对着这一位两年前任洛川肃反审查组副组长的人,虽然秦震的心里充满了极度愤恨,但他知道自己肩负着护送秦扬回延安的重任,绝对不能出意外,再说面前这个混蛋并不是敌特,只是一个犯了错误的肃反人员,我们赤色特科成员没有私人恩仇,过去的事,组织上已经处理过了,就让这个恩怨过去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境平静了下,眼神和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淡淡的对张文厚说道:“张副组长不必客气,你大概早已把我忘记了,我就是两年认你刀口下逃生的临潼地下组织行动组成员薛家山,两年前我参加了‘陕西关中区抗日游击纵队’来到了洛川,却被你无端的怀疑冤枉,分要杀了我,亏你那口刀没砍下来,否则今天咱们就见不到了。”
张文厚闻言,双目一收,右手却握紧了手中的手机把,食指也触及到了手枪抠机上。
他一改脸上笑容,沉沉说道:“你不说,我还奇怪为何见到你脸熟,为何你要恨恨的瞪着我?现在你这一说,我倒真是想起来了,两年前你是随着‘陕西关中区抗日游击纵队’来的洛川,由于你们的身份可疑,在对你们这些人进行审查时,你和另外四个人企图半夜逃跑,还打伤了监管人员,被我下令处决,当处决了三个人时,如果不是那天早上延安来的黄部长救了你和另外一个人,当天就砍了你的头。怎么,你这次来找李主任何事?从哪里来?”
秦震不理会张文厚的轻蔑口气,以拒绝的口吻对张文厚表示,他们两人之间无话可说,自己是找李干才主任的,不是来找张文厚的,而且肃反审查组早就因为犯了方向性错误被撤消了,以张文厚目罚所担任的职务和所做的工作,无权过问秦震与李干才之间的事。
对秦震摆出的这一副态度,张文厚本来是无可奈何,正要灰头土脸的离开,心里又气忿不过秦震对他的不屑姿态,突然张文厚脑光一闪,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这小子不是叫做薛家山吗?
两年前听说他们被关押的五六十人大多数都黄薇的指令下被编入了整编后的‘陕北直罗镇抗日游击独立团’调去了直罗镇驻扎,剩下的几人也随黄薇去了延安,怎么他今天又自称是秦震?而且还是从南面的长安咸阳一带过来?这不正常啊?
这时张文厚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左倾‘思维又占了主导地位,他那自以为是的怀疑心大起,而且这个张文厚为人气度狭窄,他对刚才秦震面对他表现出来的不屑态度很不满,就想挟私报复一下。
“来人!”张文厚猛然间的一声大喝,房间门瞬间被撞开了,三四个战士冲了进来持枪对准了秦震。
看到秦震被控制住了,张文厚这才松开了手枪,他冷笑着对秦震说道:“你说你是‘薛家山’,这我信了,毕竟在前两年对你进行了审查,连从延安来的黄薇部长都认可你是‘薛家山’,我怎能不信?不过,就在刚才你自己说话时,说漏了一句话,说你是’秦震‘,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你究竟是这个可疑的‘秦震’,还是那个什么‘薛家山’,这要搞清楚。至于你是哪个方面的人,我看更要严格审查一下!”
秦震无所畏惧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不动,他也如同刚才张文厚一样,冷冷的沉声说道:“姓张的,就因为你的无知愚蠢,有多少忠贞无辜的同志被你冤杀,你干了了比敌人更恶的坏事,你对我们赤色事业犯了大罪!组织上宽容你,那是因为你毕竟做过许多有益于赤色事业的事情,有些过错也是执行了错误路线,但是经过这么多的事,你至今还坚持你怀疑一切的错误观念,随意干扰组织的工作任务,对执行任务的同志妄加抓捕,这是知错不改,罪上加罪,我警告你,早晚你会被清算!”
听着秦震怒声的斥责,张文厚此时并不放在心上,他本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羞辱一下秦震而已。另外,他今天是带队接西路军的同志并护送他们去北上延安的路途,所以并不愿节外生枝的惹出事端。
他看到秦震穿着一身棉长袍,浑身鼓鼓囊囊的挺厚实,自己的棉袄却很单薄,不由心中有气,就想把秦震遭受一点寒冻之苦,便吩咐战士,下令道:“你们三人把他拉到院子里,把他穿的夜服扒掉,看一看身上藏了武器没有,再去个人到后院请李主任过来认一认这个人。”
秦震一听不张文厚的下令,心中暗道不好,手中的杀猪刀可以说是防身,金条可说是行路盘缠费用,但是自己贴身匿藏的那十两的烟?料土样品怎么解释?这个张文厚肯定的会拿这个事大作文章,如果吵吵嚷嚷的宣扬出一丢,让不明情况的群众会对赤色组织的产生极坏的误解,要是敌特分子籍此造谣,影响会更坏!
只是现在已来不及了。片刻之后,张文厚顾不得站在院子里被寒风吹刮的秦震,只是发呆的看着地上的金条与烟?料土,至于那把杀猪刀,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不对!这杀猪刀不是杀猪刀,是凶器!金条也不是金条,是特务的活动经费,烟?料土也不是烟?料土,而是用来迷毒拉拢我们边区干部的工具,这件事要是能这么一定位,我张文厚就是侦破了一个大案。
哈哈!我张文厚要咸鱼翻身了哇!
这时,陕甘宁边区派驻洛川的联络处李干才主任从后院出来了,他一进到东跨院子里面,就愣住了,只见几名战士正捆绑一个被毛巾堵上嘴的壮汉。
洛川游击纵队政训处的张文厚主任见李干才来到,连忙把他拉进了房间,指了指火炕上的杀猪刀,金条和一个油纸包说道,李主任,你先嗅一下这个油纸包,我认为是违禁品,这可是犯罪!
此人来历不明,说是有重要的任务来找你联系,却又报了两个名字,我也不瞒你,这个人两年前曾被我查获,怀疑他是军统特务,由于证据不足,咱们内部有争议,就放他去了直罗镇的独立团。
按说他应是在直罗镇,现在自己声称是从咸阳过来执行任务,姑且不说真假,刚才从他身上查出这一包违禁品,按罪就当杀!
但是我认为如果公开的把他押送到政府部门论罪,万一他真与组织上有关联,那就会损害我们边区的声誉,何况我更怀疑他是敌特分子,有别的图谋。
不如我们严审一番,若是自己人,自然是请示上级再定,若是重庆方面的人,我们也可以揭露这个阴谋,如果他什么都不讲,那就砍了他,除此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