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拉回,云瑾在地下室里待了一个时辰后就离开了。
地狱堂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毕竟是逍遥城里唯一的赌坊。
云瑾开门出去,看了看楼下那些沉迷于片刻疯狂的赌徒们,眼中是极致的厌恶。
推开隔壁房间的门进去,找到了机关,又是一样的操作进入了别的暗道。
这个暗道不长,走出去后是一片假山石林,绕过石林,来到了一处内宅。
将离军首领莫梁宁正在宅子里等候,见到云瑾,恭敬的行了一礼。
“主君。”
云瑾落座在桌子前,桌上是饭食,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莫梁宁说外面的情况。
莫梁宁年过四十,常年习武和打仗,让他的身上充满了肃杀之气。
“凤启国边境的三座城池已经埋好了线,宫中也安排了人。大金的两座边城已经开始实施虐杀,只等主君下令,就能开启这一场棋局了。”
云瑾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一天只来得及吃一顿饭,就连这顿饭的时间,也要用来处理这些事:“天珏那边怎么样,查到了吗?”
“尚未传来消息,不过为了齐全,也安排了人在边境。”
说话间屋内又走进了一个约摸五十出头的老者,向着云瑾恭敬行过礼后,汇报着他带来的消息:“主君。南疆部落在三十年间各国围剿追杀,死伤大半,现在残存的遗孤们都被我们的人藏于最北边的天山后面,天山终年毒障弥漫,外人不敢轻易深入。”
在三十年前,这片大陆并非只有三个国家,而是四个,其中还有一个乃是南疆国。
南疆盛行药物,不管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均是四国中的翘楚。
后来整片大陆出现了一种怪病,得了病的人会在身上长出大片大片的类似鱼鳞的东西,奇痒无比,但凡碰到病者的皮肤都会被传染。
得了病的人受不了日夜难耐的痒,会动手刮掉那块皮,但刮掉皮的地方依旧痒的厉害,许多人被这种痒折磨,都选择了自杀。
南疆盛行药物,许许多多的人就去南疆求医,可南疆医师们用尽毕生所学,也还是找不到这个病的原因。
一时间四国皆是惶恐不安,一日找不出解决之法,一日便不得安心。
过了几个月,得此病的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一天,一个得了鱼鳞病的宫女做了个梦,说当时的南疆公主杜离乃是瘟神转世,有她在,鱼鳞病永远不会好,只要杀了她,这个病就能自愈。
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四国的百姓里,于是所有的人都把矛头对准了南疆皇室。
鬼神之说从来都深深的刻在平凡人的脑子里,他们信瘟神降世,信天神惩罚,信因果报应,唯独不信杜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就连当时的其他三国,都以这个莫须有的说法联合出兵讨伐南疆,誓要这南疆公主以身祭天。
这场天下间所有人的讨伐持续了三个月,除了南疆皇室和忠于南疆的人,没有人相信,也或许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杜离只是一个普通人,这场突然出现的病跟她没有关系。
甚至没有人知道,杜离身为南疆公主,亲身接触病患,以身试药,想找出真正能解决鱼鳞病的解药。
三个月后,杜离看着世间疾病肆虐,百姓还要承受战火纷飞,终于她也信了命。
她也信了,或许这场病真的是因为她是瘟神转世而带来的。
也是一个雪夜,南疆公主杜离,这个亲手救过无数人,配出过无数良药的十八岁女子,自城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鲜血染红了雪地,杜离以为,只要她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并没有,鱼鳞病依旧肆虐,三国对南疆的讨伐依旧没有停下,甚至还更加猛烈。
又过了一个月,终于,南疆灭了,三国瓜分了原本属于南疆的所有。
这片大陆,只剩下了天珏,凤启还有大金三个国家。
而此时又有人提出,鱼鳞病既然要皮肤接触才能传染,那只要把所有患者都抓起来全部杀掉,不就没有鱼鳞病了吗?
是啊,很简单,也很快捷,可为什么,从前从没有人这么说过。
是相信南疆能找出原因和解药,还是在等南疆被覆灭。
这种事做起来也很快,三国皆下令严厉盘查身患鱼鳞病的患者,一旦发现立刻处死。
快速,统一,就像生怕被别人发现什么一般。
剩下的南疆皇室以及追随南疆的余党东躲西藏,分散在其他各国中,暗中救下那些鱼鳞病患者,将其藏起来研究鱼鳞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后过了几年,杜离的亲妹妹杜锦,终于发现了所有鱼鳞病患者的共同点,他们根本就不是被触碰皮肤而传染,而是全都触碰过患者的血液,得了鱼鳞病的人都会瘙痒难耐,把患处挠破出血,而如果另一个人也有伤,并且伤处接触到了患者的血,就会成为下一个鱼鳞病患者。
至于鱼鳞病,也不过是一种人兽杂交之时无意中受了伤流了血,人兽两种血液混合了以后身体产生的变化。
杜锦知道杜离一直在研究鱼鳞病,也知道单纯的碰到鱼鳞病患者并不会被传染,所以才会苦心研究好几年。
可等她终于研究出结果时,她姐姐已经死了,南疆也不复存在了。
一切的一切,都为时已晚。
鱼鳞病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巧合,但鱼鳞病带来的恐慌不是巧合,明明碰到皮肤不会传染,可到底是谁把事情夸大成这样的呢,大部分的鱼鳞病患者都被处死了,根本找不到谣言的源头。
鱼鳞病的患者越来越多想必也是有人比杜锦更早发现了血液传染这件事,从而故意为之,为的只是加大世人对鱼鳞病的恐惧,让世人不敢接触患者,不去发现真相。
早早发现了鱼鳞病怎么传染的那个人也知道鱼鳞病虽然没有治疗办法,但也不会轻易变成一场令人闻之色变的瘟疫。
但到底是谁呢,除了瓜分了南疆后迅速下令处死所有鱼鳞病患者的那三个帝君,还能有谁。
生怕被别人发现鱼鳞病其实没有那么恐怖。
生怕被别人发现鱼鳞病真正的传染方式。
生怕被别人发现,所谓的替天行道,不过是另外三国想吞并南疆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杜锦想为她姐姐正名,想告诉世人,鱼鳞病不是她姐姐带来的,这个病也没有那么恐怖。
可几年过去,世间早已没了患有鱼鳞病的人,若是杜锦带出她私藏的鱼鳞病患者,还会被四处追杀。
杜锦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一场戏,百姓根本不在乎疾病本身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需要一个可以任由他们喷泄情绪的发泄口。
至于那个发泄口是谁,会因为他们的发泄而怎么样,他们也不在乎。
只有杜离像个傻子一样,为了这群愚蠢的人去死,哪怕临死前最后一刻,都还在自责她没有找到鱼鳞病的解决办法。
后来杜锦不再研究可以救命的药,开始研究杀人于无形的毒药,等着有朝一日,可以向杀了她姐姐,毁了南疆国的凶手复仇。
而那个凶手,是这世间的所有人。
杜锦,就是救了云瑾的那个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