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在冰凉的地板上待了许久,久到她有些麻木。
望着门外的月色,她木然的起了身,向着王府花园而去。
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她身子还未痊愈,夜风吹过,有些冷,刺骨的冷。
还是一样的回廊,还是一样的月色,她呆呆的走在那条石子路上,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
抬眼望去,那几棵玉兰花树下,不知何时放置了石桌石凳,而此时,正有两人坐在树下就着明亮的月色对弈。
正对她的是那个熟悉的金丝眼罩,而背对她的,是个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女子。
云瑾想继续往前走,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只能往旁边的花丛中靠了靠,隐了自己的身形慢慢向前了几步,前面两人的说话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阿厦,你的棋艺倒是上涨了不少,不是背着我偷偷学师了吧。”
“云儿谬赞了,不过是常常自奕,越发精通了而已。”
“我瞧你这府中的玉兰开的极好,什么品种的?”
“知道云儿喜欢玉兰,这是特意寻来的,一年可开两季。”
……
……
云瑾躲在花丛中听着两人的谈话,每一句都好似是落在她心口的利刃,一下一下,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去。
绪厦执棋的手一顿,心口密密麻麻传来的疼痛让他怔了一下,用手揉了揉胸口,没削减半分。
云盼看见对面的人突然揉胸口,以为是哪里不舒服,下意识也伸出手去碰。
而就是这个微微向前侧身的动作,让躲在两人不远处花丛中的云瑾看清了她的样貌。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想来是天上的神仙们也希望今日过乞巧节的人们都能更清晰的看清自己的心意。
云瑾此时却无比痛恨这过分明亮的月光,让她一眼就看清了那张跟她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
是啊,双生姐妹,当然是生的一模一样的。
云瑾不记得她是怎么回的她的院子,只记得这个夜晚特别冷,特别难熬,往常那个就算再忙都会过来看一眼的温润王爷,今日却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来过。
七月初七,乞巧节,是男女之间互明心意的日子。
绪厦,你跟你的“云儿”今日是否也互表了心意呢?
天蒙蒙亮的时候,顾炽又来了。
带着看热闹的心过来的,却在进屋看到榻上那个双眼失神哀哀欲绝的人儿时,心里抽痛了一下。
调笑的话也变成了带着安慰的话:“不过是个瞎了眼的王爷,世间好男儿多了去了,你别难过了。”
云瑾不答。
顾炽有些尴尬和愧疚,上前晃了晃手:“哎呀别伤心了,跟了我顾炽,这天珏王朝我也给你打下来。”
云瑾依旧不答。
顾炽有些害怕了,这人不会真被这点打击搞的心如死灰了吧。
“我的姑奶奶,您说句话行吗?不行你打我两下?怪我不该告诉你这件事儿,怪我不该出现,你打我骂我我都绝不还手,姑奶奶?云姑娘?云瑾?瑾姑娘?……”
顾炽还在滔滔不绝认错,云瑾终于出了声,声音里满是疲惫与自嘲:“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听着人终于有了回应,顾炽松了口气,随即在云瑾旁边坐了下去,丝毫不掩饰他的目的:“我师傅说你是凤命,我来看看,那日在桥上见着你,对你一见倾心了,想娶你。”
云瑾此时心如死水,对于这种不正经的语调也不在意了,再次开口:“喜欢我的脸?皎月公主跟我长的一样。”
顾炽跳了起来,说话难得认真了几分:“我可不是钰王,皎月公主我早就见过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然你跟她长一样,但我喜欢你那个病恹恹的样子,让人想养着。”
云瑾坐了一夜,一身的骨头都僵住了,只微微抬了抬手,都感觉钻心的疼。
她抬起了手,虚弱的眼神看向顾炽,俨然一朵病弱娇花。
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豪横万分:“你想养着我,就过来扶我去换身衣服。”
顾炽上前牵住了那只手,人是扶起来了,但却是毫无力气的靠在他的身上,浑身的寒气让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待走到里间,将人放在床边,顾炽便打算退出去,云瑾叫住了他。
“走什么,日后娶了我免不了要看见,去那边柜子里给我取件红色的衣服出来。”
顾炽听话的去拿衣服,翻了半天,有些生气的回到了床边。
“你逗我呢,你那柜子里全是黄色的衣服,淡黄的浅黄的鹅黄的,哪儿来的红色衣服。”
云瑾听见这句话,愣了愣,又自嘲的笑了一声。
呵,是啊,不过是别人的替身,样样都是别人喜欢的。
她攒了些力气,撑着床架定睛瞧了瞧面前站着的顾炽,今日依旧是一身显眼的白衣。
云瑾终于认真的说了一句话:“顾……”
顾炽见云瑾一时没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有些不高兴的接了话:“顾炽!炽热的炽!”
云瑾也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她真没记下来这人的名字,轻咳了一声重新开口:“顾炽,你说你想娶我,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
“我是大金的太子,父皇最疼爱的太子!”顾炽说到后面那句话里还有些骄傲。
云瑾对这个人是有点无语的,不说话站在那里就是个有些高大的文弱书生,一开口就跟个二愣子一样,动起手来又是形如鬼魅。
“我不管你想要我的什么,我只问你,你要娶我,是做你的妻还是你的妾,又或是一个没名分的通房?”
顾炽真的急了:“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大金男儿个个有担当,一生只娶一人,那人便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屋内安静了良久,就在顾炽以为是不是他声音太大了吓到了这个小娇花的时候,云瑾出了声。
“顾炽,你知道我的事吗?”
顾炽答的很快:“知道啊,自幼被拐出凤启皇宫,十八岁为救养母卖身青楼,后被钰王接进王府,两月前跟亲哥哥云祁相认,你的事儿我都查清楚了。”
“你不嫌弃我入过烟花之地是个残花败柳?不害怕凤启国找你的麻烦?”
云瑾问的真切,顾炽答的更真切:“过往之事已是过往,我父皇说了,爱慕女子是爱慕那人,不是那人身上的东西,而且你又还没回去做二公主,我怕什么。便是你真的回了凤启,我也敢去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