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真是怪异,原本还是春风和煦、阳光明媚,但顷刻之间,墨色的浓云便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
赵剑看了一眼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刘彬,之后便毅拔剑然飞身入阵,虽然他手中的宝剑光华夺目,但支撑他的却是心如止水的剑客本色和多年养成处变不惊的心态。
只见他剑指夏侯恩,厉声道:“清河郡人士赵剑,手中万仞剑,长七尺一,天外陨铁加百炼精钢所铸造,随我大小数十战,未堕其锋,阁下小心了。”
可此时的夏侯恩,竟然也是身着布衣,持剑应战。
原来当夏侯恩见到赵剑身无片甲,他便连忙解下护身连环铠,身着布衣与其对战,看似是在彰显着大将风度,实则他内心清楚,高手对剑,首重速度,若是身着重甲,虽然防护力有所加强,但速度必将大幅落后,到时久战必失。
夏侯恩也仗剑嚣张的答道:“沛国谯郡夏侯恩,现为军中牙将,此剑名曰青釭,长七尺二,西域精金加海底寒铁所铸,我执此剑追随主公,曾斩杀敌酋数百人,从未败阵,该小心的是你!”
夏侯恩飞身一剑刺来,却是“白蛇吐信”,此招招式精妙,青釭剑左右横刺,闪出腕中的剑光霹雳一般极速飞向赵剑的心窝,赵剑赶忙侧身躲避,右臂则持剑从下方发力进行格挡,赵剑明显是对自己的万仞剑极具信心才敢于硬碰对方手中的青釭剑,众人只见一阵火花四溅,紧接着传入耳旁的便是金属碰撞破空之声。
二人一招战罢心里俱是一惊,赵剑心想,此人手中青釭剑果真是名不虚传,自己只可用精妙剑招取胜,却不可力敌;夏侯恩则想,这个独臂老者身法奇快,手中宝剑与青釭剑相比更是不落下风,自己不可盲目造次,必须小心应对。
夏侯恩于是转攻为守,赵剑见状发动攻击,两人插招换式,便斗在一处。
双方各亮招式,攻守变换,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不知不觉已过了三十回合。只见赵剑首先跳出圈外,只见他苍白的双鬓隐见汗水,反观夏侯恩,则已是满头大汗。
夏侯恩当下心中一惊,心说不好,这个独臂老者真是邪门,剑术惊奇,身法奇快,自己今天恐怕是要栽到这里。
这明显是体力和技巧上的碾压,而众目睽睽之下,夏侯恩却羞于认输,于是不等赵剑说话,他又气急败坏的持剑朝赵剑咽喉刺去。
赵剑此时心里暗怒道:“好你个不识抬举的夏侯恩,我们本是黄巾军的使者,又不是来跟你拼命的,本欲跟你战成平手,双方都不伤和气,你却一心伤我性命,休怪老夫无情。”
只见赵剑身形暴起,在和夏侯恩缠斗两合之后,突然利用速度来到夏侯恩身后,横着剑劈来,夏侯恩不敢大意,急忙转身,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此刻的夏侯恩握剑的右手已经控制不住的发抖,赵剑见状冷笑,不容夏侯恩喘气,紧接着俯身持剑从下至上直刺夏侯恩的下颌,夏侯恩大叫一声连退数步,退在一旁体如筛糠,抖个不停,夏侯恩本欲退下,可他再次瞥见了戏志才阴冷的眼神,无奈的硬着头皮再次上阵。
赵剑刚要起身往回走,便看到夏侯恩哆嗦着身子,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勉强向自己摇了摇头,名副其实的色厉内荏。
赵剑把心一横道:“小子,这是你自找的,看剑。”
于是赵剑开始正面急攻夏侯恩,本就体力不支的夏侯恩看着迎面刺来的剑影,正感眼花缭乱,无所适从之时,只见赵剑再度身形暴起,飞身跳起,从上之下直刺夏侯恩。
此时的夏侯恩已经是疲于防守,再向半空之中望去,却见漫天都是赵剑身影,空中似有万千剑尖向他袭来,根本看不清楚,他当即心里一翻个:“完了,我命休矣。”
众人只听“噗”的一声,再看夏侯恩时,青釭剑已是撒手而出,而他本人正用左手捂着右手小臂,血流如注。
饶是这样,却见夏侯恩朝着老者道:“在下无理,谢老伯不杀之恩,敢问老伯最后三招,可否是《易水歌》中记载的剑招?”
赵剑收剑在手,心里想:这小子还不糊涂,刚才的状况,他已经把自己性命全交给我了,我也只是象征性略施惩戒,不可能真的杀了他,不过右臂断筋,以后再想全力厮杀恐怕是妄想了。不过他年纪轻轻,却能识得自己的精妙剑招,倒也难得。
赵剑于是也施礼道:“将军武艺高强,竟识得我的剑招,恐怕是怜惜我年老,所以才故意相让,老朽惭愧。”
夏侯恩闻言顿感无地自容道:“家师曾言,若论剑法精妙,首推《易水歌》,但这部上古剑谱在世上流传甚少,自己有幸也仅学过两招,今日虽败却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随后他又惭愧的看了一眼曹操,随后掉头离开。地上的青釭剑也被人捡起拿回给曹操,曹操看了看自己心爱的宝剑,又想起落败的夏侯恩,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态度马上来了个大转弯。
只见曹操亲自来到刘彬身边,拉住他的手说:“部下众将听闻尊使到访,各个不平不忿,但曹某深知贵军之中藏龙卧虎,所以借这位壮士之手教训教训部下兵将,也让他们开开眼界,尊使莫怪。”
刘彬见曹操说起软话,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于是提高嗓音道:“难道这就是曹将军的待客之道吗?我等本为出使而来,还特意带来了鲍信的尸体,就是为了展示诚意,渠帅张饶在我来之前已经计划要全力攻城,是我以将军昔日在济南的种种事迹为我家大帅讲明利害,他这才命我亲赴寿张,与曹将军共商大事,还望将军深思。”
曹操闻言大喜,于是拉着刘彬的手就直奔自己的帅帐,帅帐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其余人等均不许入内。
赵剑见状也只好持剑站立在帐外,而此刻的曹营众将看他的眼神已从刚来时的敌意变成了敬畏。
二人相谈时间并不长,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彬先走出帅帐,随即曹操也神色自若的走了出来,曹昂当即奔过去问了声:“父亲,如何?”曹操却赶忙摆手制止。曹昂看向刘彬,他发现这个少年无论是神色,还是身形,甚至包括刚才惊慌失措时表现出的状态,都像极了数年前的自己。
刘彬看着曹昂的眼神却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他对着曹操施礼道:“将军乃顶天立地的真英雄,相信必不食言,那我等敬候佳音。”
曹操也面带笑容的答道:“尊使回去后代我问候张饶大帅。”
“一定,一定。”刘彬嘴里应付着,可右手却在空中尴尬的比划着。
曹操虽一时不解其意,可戏志才的一声咳嗽却让他如梦初醒,于是吩咐道:“来人,赏金千两,算是我与尊使的见面礼。”
就在众人都在为曹操的大度而惊呼时,刘彬却出人意料跪倒在曹操面前说:“草民谢曹将军大恩,只是我营中众人,不少都是同乡亲眷,草民不忍他们受饥饿病痛之苦,因此斗胆向将军请求,情愿不要金银,只要些许粮食充饥,药材治伤,还望将军成全。”
曹操听闻,收起笑容,神色肃穆的凝视着面前这个面露稚嫩之色的少年,看他的年龄,顶多比曹昂小四五岁的样子,于是叹了口气,双手温柔的将刘彬扶起,向其微笑着点头。
随即曹操吩咐部下准备了一车草药,九车粮食相送,并派人护送他们返回军营。
刘斌走后,曹操连忙来到夏侯恩身边看视,军医表示此剑伤虽不致命,但伤及右臂手筋,只能尽力医治,曹操安慰夏侯恩之后却是回到帐中默默不语。
曹昂见下人从大帐中端出原封未动的午饭,便接过食物,独自送进大帐。
曹操看到儿子亲自送饭进来,于是起身,拉过曹昂坐在自己身边。
曹昂不解的问:“父亲何故在使者走后如此惆怅,竟然不思饮食?”
曹操摸着儿子俊俏的面庞道:“子修,杀人易,活人难啊,几十万黄巾军虽然号称贼寇,却净是些无辜百姓,因此我才心生犹豫,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所以对他只是敷衍。子修,那个刘彬小小年纪,便视人命重于金银,非常人也。”
曹昂听着父亲的话,也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