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地收拾掉了道士，江绵年又嫌弃这里被坏人玷污了空气，拿阴气在房间里上下清洗一通，这才满意地拍拍手，招呼戎玄俞过来。
“可还解气？”
江绵年微微扬起下巴，看向这个似乎沉闷了不少、已经从男孩成长为男人的同伴，从中勉强窥见了自己想象中武曲星应该有的样子，又被他眸中的温柔驱散。
“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地府看看，要走完十八层地狱还是得费些时间的。”
他浅笑，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实在不行，我还能带你去看看他的畜生道是堕入到了哪里呢。”
戎玄俞面色柔和，正想开口应承两句，江绵年却一改方才的神情，板正了一张精致的脸，从面前隔空划出一块方屏，其中有几个陌生的人眼巴巴地看向这边，正欲跪下。
“几位大人免礼。”
江绵年也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架势。
虽然他骨子里的想法是尊卑有序，在几个实力明显超过他的老前辈面前，江绵年到底有些胆怵，恭恭敬敬地行礼，向他们一一打招呼。
“各位在地府操劳多日，有劳各位。”
十殿阎罗齐聚在一起的时间本来不多，但为了一起面见新生的鬼王，还是各自快速处理了事情，如此聚集到一起。
“鬼王陛下言重了。”
一个长须飘飘的中年男人回以一礼，倒也没有强迫他去接受跪拜的礼节：“如今阴阳平衡，徒生一鬼王可能使天道忌惮，我等也不便于前往人间为您献贺。”
“若是您能抽出空档前往地府一叙，我等也好提前规划，为您庆贺啊。”他又行了个礼，退到了后面。
这位阎罗说得却也是实话。
天道原先就忌惮这些力量超过自己掌控的存在，不然也不会如此残忍地将修真界掏空，如今又在规则的限制下绊手绊脚，不敢真的与他们撕破脸皮。
“大人所言极是。”江绵年颔首，给了他们一个承诺，“本王不日便会前往地府，一切从旧，无需过多准备，以免天道以为有诈，又挑着由头来挑衅我们地府。”
“是。”
十殿阎罗欣慰地看向新主，不由得感叹这天生地养的鬼王就是与他们有大不同，竟是如此这般的钟灵毓秀，比起前任鬼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甚至没有对方身上那种骇人的危险气息，想当初天道整整追着那任鬼王劈了个七天七夜，险些被人捅个对穿才停下来。
新任鬼王看着就是那种很可爱的乖宝，也不知道是怎么觉醒鬼王记忆的。
——按理来说，鬼王的传承记忆会在他们迫切需要力量的时候出现，以免当久了正常人的鬼王出现认知混乱。
小可怜，估计是遭遇了什么很惨痛的事情吧。
其中某个阎罗似乎有些多愁善感，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看向江绵年的眼神越发柔和：“我等先退下了，鬼王陛下一路顺遂。”
江绵年完全想象不到他们在想些什么，挥手散去了方屏，又转头看向站得远远的、生怕被他们发现的戎玄俞，心中感到一种微妙的好笑。
“你这是做什么？”江绵年问道，“站得那么远，难道是怕他们吃了你不成？”
戎玄俞被他的打趣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提醒他道：“我是阴命……”
啊？
“唔……”
江绵年这才弄清楚他的逻辑，眼神心虚地往旁边撇了撇，还是没有戳破这个谎言，只能顺着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没有关系的……他们是我的下属，而且我们都已经结了阴亲，这辈子可能都解绑不了了吧……”
江绵年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劝戎玄俞放下心，毕竟戎玄俞又不知道这个契约只是最简单最容易打破的那一种，随便骗骗他，让他安心而已。
道士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戎玄俞去当一个祭品，而不是“新娘”，当然不可能真的弄到那种有实质效益的灵魂契约。
而这根红绳也是全靠他们气息的自我意识缠绕起来的，和道士那三脚猫的符咒没有一点关系。
没想到戎玄俞的思路完全跑偏了。
“不能解开吗？”
戎玄俞心中暗爽，却在面上摆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让江绵年体会到自己正站在他的位置上思考问题。
“那年年以后不就不能自主恋爱，要永远和我这样一个没用的家伙绑定在一起了吗？”
自从之前发现江绵年对他那种惨兮兮的眼神毫无抵抗力以后，戎玄俞总是下意识去演，想要用这副姿态得到江绵年更多的怜惜——如果能得到他的心动就更好了。
他轻车熟路地问道：“年年，你想解开吗？我……我都可以的。”
“我……”
江绵年本来就没想和他解除这个契约，要不然也不会专门去骗他这个东西解不开。
他自然直接接过了话茬，同样摆出一副不情愿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做的姿态，扭扭捏捏地定下结论。
“好啦，我怎么可能和你解开嘛！”
这话说得精巧极了，既像是对没办法解决的契约无可奈何的妥协，又像是拿他没办法的撒娇，亦或者是本身就不愿意与他失去关联，几种可能的结果在戎玄俞眼前交替浮现，令他心慌意乱。
“好。”
戎玄俞不敢妄下结论，只能狼狈地再次收起自己的心思，对江绵年的依恋与渴望似乎都被他收敛了起来，与以前的哥哥形象好像又重新有了关联。
这种样子能让神经紧张的小动物回到自己的舒适区，不再担心会被他觊觎，即便只是表象。
如果江绵年的确没有喜欢上他，这种表面平和的温水煮青蛙手段对他来说的确还有些作用。
但江绵年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
至少他明了了自己的喜欢，而且谋算着在戎玄俞的下次表白时直接接受他的爱意。
没想到戎玄俞当真是一点险都不敢冒，跟只蜗牛一样，碰一下他的触角就惊慌地收了回去，生怕会有不好的结果。
“哼。”
江绵年轻哼一声，在心里默默想道：好吧，当初我拒绝了你，现在你拒绝了我，那也就算扯平了……
要是一直不来告白，就要把人拐去地府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好地方逼问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