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孟劫安看士孙奚大惊,便聚精会神地在后方盯着他,不敢妄动,目光紧紧跟随,但是却显露得云淡风轻的。
等那侍卫说完话走后,士孙奚便凝住眉头,嘴角紧绷着。
孟劫安看着他凝重的神色,但却并没有当即便开口询问。那士孙奚嗟叹几回合后,孟劫安才开口问道,“士孙大人,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惶恐不安?”
“这...唉......说是哈勒塔摩什汗王的王弟来大会了,只不过我们并不清楚是参赛还是观赛......真是令人难办事......”
士孙奚摇了摇头,起身去了,朝议审经筵而趋,或许是要协商什么。
哈勒塔摩什汗王的王弟?
孟劫安有些困惑,她不曾听闻这个王弟。她并非漠北人,即使是在此东部山带生活了一段时间,然此地部落颇多,却也对此并不怎么熟悉,汗王都少询听,更何论王弟。
她此时不禁想起哈赫尔,但他是旗长,与亲王如何沾亲带故的?
她不愿再去想了,便是来了,她也无法阻拦,不来,便是上乘万幸。
于是她望向崇燐,真切地冲他颔了颔首。
我相信你。
崇燐内心踏实了起来,收敛住了远眺的目光,转移到对面的那个对手身上。
那男人戴着一顶以桦木皮制成的面具,图腾简单,色彩并不同祭祀时所带的那般浓重,只是以浓墨画出狰狞面目的纹路,留出一双眉目和嘴巴的空隙。
单看那面具,普通得很,但是不知为何,崇燐对视那人的双眼时却跟方才不同了,如此阴沉。
崇燐紧紧地盯着他,他梳着一头细细的辫子,似若藤蔓虬枝一般爬满了他的头颅,长长的余流到他的肩上,但是却显得格外的清爽和遒劲。
木铎之声豁然响起,几声敲响,声音彻耳。
崇燐和那男人几乎同时一跃纵马而上。他骑着马飞快地绕着环状的场地驰骋着,如帘般的辫子随之扬起,起起伏伏。
腰间插着的白羽箭不停地流失着,他抽箭之迅疾,几乎难以捕捉闪影,只见那一发发的箭矢犹如流星一样,手起箭发,不由那箭矢有一丝停留回旋的余地。
他把把中鹄,不偏不倚地射向最中心的圆圈位置。
崇燐目光凛然,又聚神锐利,他骑着马,身下的袍子却在后方紧紧跟随。
他胯下的乌骓踏风而奔,凌长的马尾狂甩着,似沾了浓墨的毛笔一般,在半空中龙飞凤舞着。崇燐侧身持箭,任一阵呼啸而过。
“劫安姐姐,你夫君好厉害啊————”阿依古丽一脸崇拜地说着,戳了戳孟劫安。
孟劫安没有扭过头来,生怕漏下一刻,便目光不移地望着崇燐,心也随他的那匹马的踢踏七上八下着,只是笑了笑,倒也并不曾思虑阿依古丽究竟能否看到自己的笑容。
而崇燐的对手,也不甘示弱。崇燐一阔步满月弓发,他便也紧随其后,追马追得吃紧。
最后的关头,手起箭落,定局已成。
崇燐意气风发地向孟劫安这个方向,骑马漫步过来。
但他需要围场地一周绕行,然而他的目光却紧紧挂在孟劫安身上,他奔马笑看着孟劫安,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时悠云散去,青空万里。
孟劫安不见远处青山,只见一个犹胜凌云的少年郎。
她不由得也笑了,她甚至都不自知地笑着。场外众生喧嚣,但却好似在崇燐侧首回眸对她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了。
万籁俱寂,只剩下他二人相视一笑。
依照把依大会的赛事绳法,崇燐和另一位选手须走至正场中央,待为审。
此时崇燐仍是一副雀跃的模样,敛不住地笑着张望孟劫安。
“劫安姐姐,我瞧啊,这第一名非姐父莫属了!”阿依古丽也兴奋地说道。
身旁的人也都七七八八地称赞着崇燐,说不曾在部落见过这么一个小伙子,骑射如此高超,善骑善射,比将军过之尤不及。
待主持走来,崇燐身左的男人也随之摘下了面具,场内一片哗然。
崇燐本还看着孟劫安,然而此时场上众人纷纷咋舌起来,他便不由得转过头看去,那面具之下的男人早已不是他初赛所见的青年————而是哈赫尔。
他的神色霎时沉下来了。
此刻沉下来的还有孟劫安。
“哈赫尔亲王怎么也来了?!”阿依古丽惊诧地喊着,这是孟劫安早该料想到的,只不过还是令人如此地心烦意乱。
她早该猜出,哈勒塔摩什汗王的王弟是哈赫尔的,她没有越级推想新旗长也是亲王,实令她猝不及防了。
“好久不见了,崇燐。”哈赫尔扭头对他幽幽地称道。
崇燐怒意中发,却抑制着,他冷厉地瞪着哈赫尔,忿忿地低声说道,“你舞弊。”
“你如此中伤我,可是要被刑罚的。我们说好了比骑射,怎么,我何来舞弊一说?”
哈赫尔嘴角微微张扬,继而收起翕蔑的唇峰,庄肃地看着眼前的人们,朝他们摆了摆手。
崇燐知便是再如何争论也无用了,便转过头,不再看他,静待结果。
“我等参拜旗长哈赫尔亲王————小小把依大会,不曾知晓哈赫尔亲王您的到来,有失远迎......我等这就为您揭晓这比试结果————”
孟劫安的余光里瞥到了哈赫尔直直的目光,但她并不向他看去,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任凭毫无悬念的结果发落。
“恭喜哈赫尔亲王摘得把依大会的桂冠!!”
整个草原上的人都沸腾着,除了崇燐和孟劫安。
在一片鼎沸中,哈赫尔脸上带着似有若无地笑意,朝观席走来。人们都好奇着这亲王究竟会走向哪位幸运之女,皆夺目张望着交头接耳。
孟劫安仍是闭着眼,任听奚落。
“阿恙姑娘,请问你能赏我一程马吗?”哈赫尔走至她面前,低沉地说道。
这句话是把依大会上赢得第一名的男子向自己心爱的姑娘所表白邀约的话语,也是崇燐偷偷练习了好些日子的话术;孟劫安有时也会趴在他的怀里暗暗发想着,若是他来说,必定有些结结巴巴的,要么就是得意洋洋的。他们都幻想了这一日许久,哈赫尔终究是打破了。
她微微抬起眼,只是仍低着眼眸,淡淡回复道,“鄙女谢过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