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在视频画面中。
华国十二年三月,鲁讯收到女学生的信件后,没有急着,而是将它放进教案里,一同带回家中。
当天深夜,鲁讯整理完手头的工作,才拆开这封信件。
直接翻到结尾处,看了一眼落款:“谨受教的一个小学生”,让他不禁微微笑起来。
然而,随着文字跃入眼帘,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许广平在信中写道:
先生,我感觉自己像小学生一样,每次都忍不住在听讲时发言,每周都期待史的课程,每次都坐在第一排。
先生直率而刚决的言语,让我受益匪浅。
可是,我心里有疑惑和愤懑的话,想向您倾诉,或许是因为抑制不住吧,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
我想从您这里得到更多的指导,超过在教室里的听课内容。
我自认为是一个坦率的人,也相信您比我更加坦率。因为这是我们的共同点,但对于您来说,我会尽可能地谨言慎行。
希望您能够接受我,让我成为一个无时无刻、无地无界的学生!先生,您能同意吗?
读到此处,鲁讯心中一动。
这封信很长,鲁讯又了解到,学校正在兴起反对杨校长的风潮,一部分学生想要驱逐校长。
在校园里,立场不同的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校长允诺,学生毕业后,可以留在本校任职,为学生争取权利。
然而,社会上买官的现象,已经蔓延到学校,将这项权利也变质了。
【作为女校长,如果她有利于学校发展的伟大见解,近年来的成绩,为何不公开宣布呢?相反,她却“昏暮乞怜,丑态百出,啧啧在人耳口”。】
字里行间中,鲁讯看到一个女学生,对国家教育的担忧,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放下这封信,鲁讯心中的郁结难消,学校的这方净土,竟也变得乌烟瘴气。
于是,他立即执笔回信,称对方为“广平兄”,这样的称谓,透着几分亲切。
想到对方看到称呼时,定会吓一跳,鲁讯的嘴角顿时上扬。
鲁讯坐在书桌前,手里夹着烟,笔尖沙沙作响,内容充满了真挚而深刻的思考。
他自己也感到惊讶,这是他答复学生的来信中,前所未有的,竟然不知不觉写了两千多字。
竟然用较小的字体,足足写满了四页的稿纸。
或许,是命运在冥冥之中,起着一定的作用。
到了第二天,鲁讯通过一些侧面的了解,得知学潮的真正起因:
去年秋季开学的时候,由于南方发生洪水,以及江浙战乱的影响。一些学生因交通中断,而无法按时返回学校。
等到十一月回校时,学校已经按照规定,将国文系预科班,三名女学生作开除处理,办理退学手续。
她们三人请求校长撤销决定,其他学生也帮她们求情。
根据实际情况,这件事理应作为特例处理。
然而,杨校长却以整顿校风为由,坚决执行规定。
事实上,不只这三名学生逾期返校,对于和校长关系好的学生,却进行了通融处理。
纸里包不住火,杨校长有失公平的管理,终究被暴露出来。
事情越演越烈,最终爆发了“驱杨风潮”。
接下来的日子里,鲁讯和许广平的书信,往来更为密切。
为了让鲁讯随时了解学潮的情况,许广平每隔两三天,就写一封长信,而鲁讯则是篇篇回复,甚至写到深夜。
然而,风潮的演变,已经到了针锋相对的状态。
5月9日,杨校长突然宣布,开除许广平、刘和珍等6名学生。
鲁讯得知后,气愤不已。
除了安抚许广平等学生的心情,还连夜写下文章,第一次公开表达,对学潮的意见,而且在三天后,《京报副刊》上发表。
大致的意思是:
我仍然记得女性曾经受到的压制,有时甚至不如牛羊。如今,在接受了西方思想影响的帮助下,她们似乎有了一些解放。
然而,一旦她们获得了可以施展权力的地位,比如校长等职务,她们就像雇佣打手的男人们,威胁毫无武力的女学生!
她们利用工作之便,趁机开除那些私下不喜欢的学生!
而那些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中,成长的男人们,此时却在异性的面前,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简直比羊还不如。
许广平看到这篇文章后,瞬间红了眼眶,感觉自己心里有了主心骨,心里的全部委屈与愤懑,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5月20日,杨校长迫于舆论压力,又在《晨报》上,发表一篇感言,为自己开除学生的事情,进行公开的辩解。
一周后,鲁讯再次在报纸上,刊出风潮宣言,痛批杨校长的种种做法,为被开除的女学生作有力的辩护。
同时,文章还附上七位教授的签名,皆为女师大任课的教授,史地系主任一名,和国文系教授六名。
在你来我往中,鲁讯和杨校长,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不仅如此,鲁讯还为女师大学生起草公文,请求撤换杨校长的职务,这让许广平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5月30日,沪地南京路上发生大屠杀。鹰国巡捕向聚集在捕房前,市民和学生开枪射击,竟然打死、打伤几十人,被称为“五卅惨案”。
为此,女师大学生组织“沪案后援会”,支持反帝斗争。
杨校长趁机,率领军警入校,强迫学生搬出学校,宣布女师大解散,封锁校门的时候,将学生骨干许广平等13人打伤。
鲁讯得知后,深恶痛绝,连夜写文声讨。
先后写下《寡妇主义》、《并非闲话》、《补白》等十几篇文章。
可谓是言辞犀利,批评杨校长推行的“寡妇主义”教育。
然而,鲁讯没有想到,他会因此被教育部开除职务。
女师大的风潮中,许广平是掀起风潮的学生领袖,而鲁讯是学潮的坚定支持者,他们共同的立场和共同的抗争,使得他们的关系日益深厚。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的来信,始终围绕着风潮的话题。
仅仅一个月的通信时间,许广平和同学林卓凤,专程到鲁讯的住处,进行初次访问,在信中,她称先生的家为“秘密窝”。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将落款改为:“小鬼许广平”。
从3月11号的第一封信开始,到7月30日,一共写了四十一封,平均三天的时间,就有一封信往来。
到了八月份,有传言说:将开除的六个学生,押解回籍的计划。
为此,这些女学生只能设法暂避风头,可有些人害怕惹麻烦,不愿意收留她们。
鲁讯想也没想,直接对许广平说:
“来我这里住,我不怕!”
随即,他将南屋收拾出来,安置许广平和同学许羡苏,让她们躲过了最紧张、最艰难的时期。
此后的日子里,他们便确定了两人的关系,不需要用长信来交流思想。
通信之初,鲁讯实在没有预料到,他们会组成一个家庭。
但是,事情发展有些异乎寻常。鲁讯从第一封信起,就热情地回复。
缘分的种子,不知是在哪一刻生根发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