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在视频画面中。
光绪三十二年,樱花已经进入结果期。
鲁讯带着对藤野先生的不舍,离开了仙台,又返回到岛国的京都,上一次离开京都,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
他当初毅然决然地选择医科专业,辍学的时候,同样没有半点犹豫,就连退学手续,都是找同学代补的。
这一次,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但他的信念,却变得更加坚定。
为了翻译外国著作,他开始研修德语。
每天晨曦破晓,鲁讯就坐在破旧的书桌前,挥毫舞笔,认真地学着每一个单词、每一个短句,经常废寝忘食,读书至深夜。
每个月开销,都是由清政府的留学官费,来勉强维持。但是只有三十三元,房租和饭费一算下来,基本所剩无几。
他只能从牙缝中,节省出一些钱,都用来买书籍,尽管生活十分拮据,但是他甘之如饴。
然而,一封电报,却打破了这份平衡。
母亲声称自己患了重病,让他速回家探望。
他二话没说,买到最早一班邮轮,日夜兼行地赶路,终于回到绍兴老家,一路上心急如焚、忧心忡忡。
当他见到母亲时,心里充满了疑惑,母亲满面红光,比起他离开家的时候,似乎更加神采奕奕。
再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到处张灯结彩,房子里外翻修,家具也换成全新的,就等他回来当新郎官。
鲁讯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心中百感交集。既为母亲没病而高兴,又为自己被欺骗而悲伤。
早在他18岁的时候,母亲就替他做主,与山阴的朱家联姻,女方名为朱安,比鲁讯大了整整三岁。
母亲当着鲁讯的面,不止一次夸赞未来儿媳妇,懂礼仪,知进退,性格温和,懂事孝顺。
鲁讯念在父亲刚过世没多久,不想让母亲难过,便顺从地答应下来。
但是,他对女方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是要放足,不得再缠小脚;二是要多读书,希望缩短两人的差距,起码能互通书信,培养一些感情。
母亲见他态度缓和,没有之前那么执拗,立马痛快地答应下来。
然而,朱家的祖上做过知县,秉持着传统的价值观,鲁讯的两个要求,都被朱家拒绝了。
鲁讯只好以求学为理由,在外面硬拖,不愿再提起这桩婚事。
可他拗不过家乡的风俗,所谓“养女不过二十六”。
意思是,女儿不能在娘家超过26岁,否则,就只能当填房或妾室,没有资格当原配夫人。
28岁的朱安已经是大龄青年,再拖下去,就会被人直戳脊梁骨。
恰逢此时,岛国传来了流言,说鲁讯在岛国不务正业,已经和外籍女子结婚了,甚至有人说看见他带着儿子在神田散步。
这些言论在绍兴传得活灵活现,可把朱家急坏了,便登门催婚,鲁讯的母亲只好托人打电报,把鲁讯哄骗回国。
鲁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急吼吼地回家,却是一出荒唐的闹剧等着他。
农历六月初六,是母亲选定的良辰吉日,头顶的乌云显得那般讽刺。
在院门口,鲁讯头戴着红缨大帽,背后拖着长长的假鞭子,仿佛是被命运驱使的木偶,被迫参与这繁琐的结婚仪式。
鲁讯强压住心里的恶心感,嘴唇紧闭,面色僵硬而阴郁。
鞭炮声、欢呼声、乐曲声交织在一起,一片热闹喧哗,鲁讯只觉得扎心刺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新娘从花轿里走出来,一袭传统嫁衣,矮小的身材,还特地穿了一双大鞋子,佯装成大脚的模样,想讨新郎的欢心。
然而,掀开轿帘的一刹那,一只绣花鞋掉了下来,里面还塞着很多棉花,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落在一些人的眼里,说这是不吉利的征兆,他们不易察觉地摇头叹息。
俩人拜堂过后,鲁讯长舒一口气,急忙把头上滑稽的帽子摘去。
鲁讯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对于这桩婚姻,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出过退婚。
一来,他不想让母亲伤心,毕竟是母亲相中的儿媳妇。
二来,一个许配过人的女子,如果被夫家退婚,那就等同于宣判了她的死刑,更是整个家族的奇耻大辱,鲁讯害怕朱安成为礼教的牺牲品。
三来,他已经决定投身文化运动,未来的生活充满了荆棘,甚至做好牺牲的准备,于他而言,与谁结婚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宁愿舍弃自己的终生幸福,也不愿让朱安和母亲难堪。
同时,他也不奢望结婚能给他带来什么快乐。
朱安是个温和顺从的女子,从订婚到结婚,期待了七载之久。
她知道丈夫对她很不满意,但她熟背《女儿经》,牢记长辈的教诲:“生为夫家人,死为夫家鬼!”
结婚当晚,月色如水,喜烛摇曳,朱安含羞带笑,紧紧地揪着衣襟,难掩心底的悸动。
鲁讯却显得冷漠,眼里没有一丝温存,只有沉重和疲惫。
他第一次端详新娘长相,面容有些蜡黄,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宽宽的前额,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不称心。
第二天夜里,鲁讯就睡到书房里,把这桩婚事,当作一生的耻辱,在日记里写道:
“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婚后的第五天,鲁讯突然宣布要离开家,几乎逃离一般,带着二弟一起前往岛国。
朱安的眼泪潸然落下,苦等7年的时间,没有换来爱情的甜蜜。
只能每日操持着家务,照顾年迈的长辈,默默忍受着孤独和寂寞。
她将自己比作为蜗牛,只能慢慢地往上爬,总有一天,她能够爬到屋顶,迎来幸福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