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在视频画面中。
就在溥仪期盼外籍师傅的时候,《新青年》发表了一篇白话文。
自从胡仕的《文学改良刍议》发布以后,瞬间引起了文艺圈的轰动,也成为了新文化运动的檄文。
钱铉同想趁热打铁,屡次三番与鲁讯约稿,终于点头应承下来。
见鲁讯松口,钱铉同站在大街上,兴奋地大叫起来:
“太好了,你总算是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鲁讯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悸动不已。
他没有料想到,在他最落魄的时刻,还有人会如此看重他,连日的挫败感,显得有些过于矫情。
于是,他夜以继日地写着手稿,屋子里弥漫着烟雾。
几天之后,到处都是烟蒂,手稿也越来越厚。在第一页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狂人日记。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起了果戈理的情节;想起街头乞讨时,人们的疯狂;想起为父亲抓药时,心中的无助;想起表弟吓疯后,那惊恐的眼神。
多层的画面,交叠在一起,让他感慨万千、思绪难平。
他在稿纸上写下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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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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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国六年四月,院子里的槐树打着花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可是,鲁讯已经许久没走出房门,更无暇顾及眼前的春光。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鲁讯胡乱地整理头发,一面起身开门,一面尽力抻平褶皱的长衫。
他见到来人,尴尬地说道:
“原来是铉同和半侬啊,我这蓬头垢面的,很不好意思!赶快进屋吧!”
钱铉同仍站在门口,没有进门的意思,一脸的诚恳:
“我俩怕打搅你写作,犹豫半天才敢敲门!今日前来是为了取您的大作,要是写成了,咱们就去撮一顿;要是没成,我们就直接走人,改日再来打扰!”
鲁讯热情地招呼:
“快进屋说话!我这边刚刚结稿,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屋里萦绕着浓浓的烟味,把钱铉同和刘半侬呛得直咳嗽,连忙挥手驱散烟雾。
钱铉同看到桌上的一摞散放的稿件,便迫不及待地翻阅:
“狂人日记!你俩给我作证,我可是第一个看《狂人日记》的人。怎么没带相机呢,存照留念啊!”说完,便爽朗地大笑起来。
钱铉同得意极了,开始坐下来看稿子。可他的眉心愈加紧锁,不由自主地念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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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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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着念着,他猛然一拍桌子:“好!这哪里是白话啊,分明是一把利刃,也是直抵胸膛的枪!”
说着,就把手稿递给旁边的刘半侬,刘半侬也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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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牙蒸了他儿子,给桀纣吃,还是一直从前的事。谁晓得从盘古开辟天地以后,一直吃到易牙的儿子;从易牙的儿子,一直吃到徐锡林;从徐锡林,又一直吃到狼子村捉住的人。去年城里杀了犯人,还有一个生痨病的人,用馒头蘸血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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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此处,刘半侬担忧地问道:“会不会太过于激烈了?”
钱铉同却不赞同,摆手道:
“不为过!越激烈越好!我料想,陈主编后,一定会欣喜若狂!看完这篇文章,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文字真是尖锐啊,犀利地批判礼教,可谓是入木三分!”
“以日记的形式,记录狂人的心路历程。狂人表面是疯人,是需要治疗的人,但狂人才是清醒之人,正是因为他不合世俗,才被大家当成是病人,要医好他。”
钱铉同顿时恍然大悟,激动地说道:
“清醒的个人,和愚昧的大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用文字抨击黑暗,唤醒沉睡的百姓,这正是我们当前要做的事情,也是《新青年》创刊的初衷!”
鲁讯瞪大眼睛,没想到钱铉同能一针见血,直接看出文章中隐含的意思,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鲁讯靠在书桌边缘,认真给他俩梳理文中的脉络:
“狂人清醒后,发现身边的人都想害他,有赵贵翁这样的权利象征,也有路人般的附庸者,甚至还有不谙世事的孩子,至于为何要害狂人,原因就是狂人年轻的时候,曾经踹了古久先生的流水簿。”
“而流水簿,代表了掌权者的价值观。我就是想揭露几千年封建社会,‘吃人’的社会本质。”
钱铉同连连点头,赞许道:
“确实如此!历代史料典籍的特点,无非是帝王们的更迭史,将相们的功勋史。”
“而这些内容里,只有王侯将相,没有平民百姓,还有以上驭下的仁义道德。我们就是要用文字,来唤醒每一个人,让人人都有独立的精神!”
刘半侬倏地站起身,拍手感叹:
“对!觉醒就在此刻!”
三人在屋里的振奋,犹如春风轻拂,使得槐花的花瓣飘落。
……
与此同时。
大宋王朝。
景德元年,一阵风吹过,秋叶纷飞。
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宋真宗赵恒却忧心忡忡。
不久前,宋真宗与辽国订立“澶渊之盟”。
表面称为兄弟之国,实际却要每年向辽国进贡,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宋真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窝囊和憋气,心病不轻,让他彻夜难眠、寝食难安。
大学士王钦若颇具眼色,低声劝慰道:
“陛下,乃万乘之尊,保重圣体要紧!只有封禅泰山,才能镇抚四海,威慑外邦!”
他的语气坚定,目光如炬,瞬间点燃真宗心中的壮志豪情。
宋真宗闻言,心头一震,一字一顿地说道:
“爱卿,你说得有理。封禅泰山,正是朕之所需!”眼中闪着光芒。
恰好在这激动之际,就看到钱铉同两人阅稿的一幕,宋真宗嗤笑出声:
“就这文学水平?还被两人夸上了天?!”
王钦若迎合真宗的心理,附和道:
“正是!分明是在张冠李戴!易牙蒸了自己4岁的儿子,是给齐桓公吃,而非是桀纣吃。居然滑天下之大稽啊!”
“齐桓公是春秋五霸之一,是一代雄主,更是一代圣贤,易牙竟然用惨无人道的手法,既突显自己的厨艺,又向君主表达忠心。烹子献主这等事情,也就易牙做得出来!”
宋真宗冷静下来后,猛然想到齐桓公的下场,不由得脊背发凉。
“齐桓公精明睿智,却晚年昏庸至极,任用易牙后,才酿成抢夺国君之位的悲剧。王爱卿,你怎么看呢?”
王钦若闻言,吓得瑟瑟发抖,嗓子顿时发紧,哑着嗓音说道:
“陛下仁义厚道,定然不会用易牙的方法,考验臣等的忠心。易牙卖弄自己的本事,只为博得君主的欢心,他已经毫无底线,毫无人道可言!”
王钦若吞下口水后,颤声道:
“陛下要想测试,大可不必效仿典故,选其他题目也是一样的!”
宋真宗当即反应过来,看来王钦若是曲解意思了,这真是一场误会。
感念他刚刚献上良策的份上,便没有多作计较。
宋真宗心里暗想:这君臣之间的真心诚意,竟如此不禁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