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在揽月阁的小枫,正陷入沉思地摆弄毛笔。她平时最不喜欢舞文弄墨,在这里涮毛笔,是想要给阿爹阿娘写信。她的未婚夫竟然突然之间被赐死了,她自是又震惊又后怕,只想快些离开豊朝皇宫这个是非之地,回自己的故土去。
永娘捧着托盘走了进来,看到闷闷不乐的小枫,开口劝道:“公主,这些都是您最爱吃的点心,吃点东西吧!”
小枫觑了一眼,怏怏道:“我吃不下。”
永娘急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婢子知道公主忧心,但您这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总不能愁坏了身子呀!”
听到永娘的劝说,小枫便说道:“哎呀,永娘,你说我能不后怕吗?这宫里原来平平静静的,突然就有了兵变,突然太子就被赐死了!我才知道,我要嫁的人,竟然这么可怕!那你说,这太子之位这么凶险,是不是每一个上来的人,都是踩着别人的鲜血上来的呀?”
小枫是非常信任永娘的,便把自己满腹愁闷的心思都告诉了永娘。
一听小枫这么说,作为宫中女官的永娘,自是不肯多说什么,连忙低头行礼道:“九公主,您千万不能这么说!未来的太子,必然是德行出众的!”
永娘是时时刻刻恪守宫中典制的人,不好说上位者的不是,永娘更不会惹小枫烦忧,所以,她才说出这样的话。
小枫不笨,她一听永娘的话自然就懂了,知道永娘在哄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吩咐永娘下去了,说她要给阿爹阿娘写封信。
因为小枫经常给西州写信,永娘也不觉得奇怪。而她也知道,阿渡是不会把这些书信寄出去的,于是便放心地退下了。
待永娘退下后,小枫叹道:“永娘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说些好话哄我罢了。”一旁的阿渡见小枫不开心,跟着焦虑起来。
突然小枫有了一个主意,她立刻把阿渡叫了过来。阿渡一脸疑惑地来到了小枫的身边。小枫拉着阿渡的手,道:“你说啊,这太子现在没有了,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嫁了?”说起这里,小枫就满眼放光,又接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给阿爹写封信,让他来接我们回去!我们回西州!阿渡,怎么样?你说好不好?”
阿渡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西州已经回不去了,她也知道,她帮李承鄞就是为了让李承鄞得到太子之位,好保护小枫。但是她还是什么也不能说,只能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对小枫点了点头。
见到阿渡都点头了,小枫立即挥毫泼墨,映着烛光给阿爹写信。
御书房里,皇上与安王正在对弈,晋王和李承鄞也侍坐在一旁。
安王犹疑不定,正要落子,一旁的晋王打断道:“四弟,三线低挂!”
晋王这面一发声,把一旁敛神屏气的李承鄞给惊了一下,他转过头开始凝视晋王。
李承鄞对太子位是志在必得,他已经扳倒了李承邺,也听了柴牧的劝,应该做一个心狠之人,自然不会在晋王和安王面前有所退让。只不过,他如今需要认清敌手,才好对症下药。
见晋王忘记了“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准则,李承鄞基本确认,晋王这个人极为冲动、鲁莽,心里藏不住事。他自然不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由着出头的椽子先烂,自然有人出手收拾晋王。
听到晋王出声,皇上立刻转过头,逼视了晋王一眼。然后,又瞧了瞧坐在自己面前犹犹豫豫的安王,才道:“既然你四弟举棋不定,承玟,你来帮帮他!”
晋王立刻行礼道,“儿臣遵旨。”而后,他就猛地站起身和安王换了位置,坐到皇上面前,与皇上对弈起来。他骨子里的冲动、鲁莽藏不住。一上手就抓起了好几枚棋子在手中,不假思索地开始落子。皇上看了一眼后,也随着一一落子。
与安王一脸平静地凝视棋局相比,李承鄞则开始细细观察忙着落子的晋王。他想要确认晋王的弱点是不是真的冲动、鲁莽。
晋王一直在一旁观棋,他早就绞尽脑汁地在想如何下赢这盘棋,以在自己的父皇面前大出风头。等他终于得到了能和皇上对弈的机会,立刻开始践行自己早就想好的策略,一出手就咄咄逼人,连下了好几子。
皇上心机过人,见到晋王这样,依旧不缓不急地继续自己的思路,与晋王对弈起来。
可晋王不但性格鲁莽,且还志大才疏。皇上只和他各自下了两个子,晋王就彻底失去了咄咄逼人的姿态,已是下不下去了。他知道再下,这盘棋只怕就要死了。心里又不想认输,急得有些抓耳挠腮。
李承鄞很快就不再观察晋王,他已经认清了晋王的弱点,便开始仔细瞧起整个棋局,思考如果他来下这盘棋,他要如何应对。
皇上逼视了已经走投无路的晋王一眼,他已彻底摸清了晋王的品性。于是冷笑了一声,道:“承鄞,你怎么看?”
李承鄞低头谦逊道:“儿臣技拙,不敢妄言。”
他知道最好不要随意卖弄自己的聪明,要懂得收敛。更何况,他也认清自己与皇上的关系不是父子而是对手。
更重要的是,他深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真谛。现在又不是他和皇上在下这盘棋,自是不会随随便便在皇上面前表露自己的野心,端得是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