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坐在勤政殿里听着张廷玉和兵部尚书张廷璐等大臣回报和通泊战事的情况,可他忽然觉得心口一疼,很是心慌,整个人都静不下心来听旁人说话,也很是焦躁。
看着突然变得黑沉沉的天空,他突然道:“今儿就先议到这里,明儿……”
没等四爷的话说完,苏培盛就带着小安子进来了。
看着满头汗水且衣服有些凌乱的小安子,四爷心里一咯噔,颤声问:“你怎么过来了?皇后她怎么了?”
小安子跪在地上,哭道:“娘娘方才一直在呕血,止都止不住,太医说……说……”
四爷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呵斥道:“说了什么,你快说。”
“说怕是不成了,端淑公主让奴才赶紧来禀报皇上,已经着人去通知其他阿哥爷了。”小安子哽咽着回道。
话音才落,四爷就捂着胸口呕了一口血,原本因为小安子之语怔住信的弘晖立时回神,快速上前扶着四爷,“阿玛,您怎么了?您别吓儿臣。”
四爷摆摆手,“快陪我去看你额娘,快!”
张廷玉等老臣看着听到消息后先是呕血且脸色又十分难看的四爷,又想到四爷的身体也不好,怕他去了会出事,都赶紧跪下劝阻。
弘晖有些生气,自己的阿玛与额娘鹣鲽情深,若是阿玛没能见着额娘最后一面,怕是要悔恨终生的,只觉这些老臣这时真是可恶。
四爷半倚着弘晖,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踢在张廷璐身上,“放肆,那是与朕一起走过漫长艰难岁月的结发妻子,是朕孩子们的额娘,亦是朕心爱之人,你们何敢阻拦朕。”
“皇上,臣怕您的身子受不住啊!皇上万事自该以保重龙体为先。”张廷玉就道。
四爷不搭理他,只对弘晖道:“走,快扶我过去。”
“是,阿玛!”弘晖也不理张廷玉等人,扶着四爷就往外走。
赶到望舒的住处时,屋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抽噎声,四爷的心狠狠一收缩,差点就背过气去。想着他还没见到望舒,不能倒下,才撑着一口气半靠着弘晖快步往里走。
一见四爷进来,几个孩子赶紧给他让出道来。弘晖扶着四爷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又立于四爷身后,就怕四爷支撑不住倒下。
四爷看着望舒寝衣上,脸颊处,枕头上血迹斑斑,直疼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的手颤抖着想要为望舒将嘴边流出的血擦干净,可擦了还有,怎么擦都擦不完似的,忽然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嘴张张合合好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太医,能让额娘醒过来吗?”弘晖知道四爷想与望舒说说话,强忍着悲痛看着太医询问。
李太医赶紧点点头,“臣勉力一试。”
“快去。”弘晖此刻也悲痛欲绝,可现在他不能像四爷和弟妹那样慌乱。
李太医打开药箱,拿起银针,缓了缓,手才稳住,朝着望舒下针。
一盏茶后,望舒才缓缓睁开眼,他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四爷,无力的抬起手朝四爷的脸伸去。
四爷赶紧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望舒的拇指动了动,要给四爷擦掉眼泪。缓了缓,努力的笑了笑,“爷别哭,都是当玛法的人了,怎么还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孩子们会笑话你的。”
四爷紧紧握着望舒的手,哽咽道:“笑就笑吧,只要你别丢下我,他们想怎么笑都成。”
“爷再抱抱我吧!”望舒温柔地看着四爷。
弘晖扶着四爷坐到望舒身侧的床榻上,又将扶起望舒靠在四爷怀里。
“爷,花开花落自有时,缘起缘落终会散,两人的缘分是有定数的,咱们这辈子的缘分尽了,但你别难过,我会在下面等着你,只是你要好好活的,不要着急来见我。我会等你来了以后咱们再一起入忘川,或许下辈子还有一世情缘呢?”望舒轻柔的笑着说道。
四爷摇摇头,“我要想的是这辈子,所以你别走,你说过要陪我一起享受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你可是忘了?”
望舒就叹道:“原来爷不想下辈子再见我呀,想来这辈子看了几十年,早腻了吧!”
“没有,下辈子是下辈子的事,与这辈子不一样。我怎么会腻了你呢?想日日都能见着你还来不及呢!”四爷赶紧回道。
“这辈子能遇到爷真好,我很知足,也很欢喜。我们有几个可爱孝顺的孩子,与爷也恩恩爱爱了一辈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望舒说完,喘了喘气。
四爷就摇摇头,“是我不满足,我就想着咱们能一起白头到老,想着你一直陪着我,咱们一起变成老头老太太才好。这些年你一直没能好好出去看看,去的最远的不过是草原,我还打算再过两年,等我把朝中的事都理顺,就退位给弘晖,然后带你去看江南烟雨,去看大漠孤烟,去寻世外桃源,你怎么那么着急就要走了呢?”
望舒就叹,“是我不好,让爷难受了。”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若不是娶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幸福满足。”四爷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望舒意识开始模糊,嘴里却絮絮叨叨的嘱咐着,“爷,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呀,别太累,事情是处理不完了,记得好好休息,别一直紧绷着,于身体不利。以后没有我的提醒,你可不能忘了。还有不要一直久坐批折子,记得要多走走,最重要的是别总是熬到很晚才睡。朝廷养那么些大臣不就是用来办事的吗,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办,你别太操劳。可要记得你还要替我看重孙出生呢,着着急啊!还有,你年纪不小了,别贪凉,当心身子受不住……”
说着说着,望舒突然就没声了,四爷就这么抱着望舒不放,也不说话。
弘晖上太医上前摸脉,太医摸完,对着弘晖摇摇头,弘晖立时跪下,哭喊,“额娘……”
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跪下一声接着一声哭嚎起来。
屋里屋外的奴才全都跪下痛哭,苏培盛站在门外哽咽着喊了一声,“皇后娘娘薨逝……”
四爷抱着望舒也絮絮叨叨起来,“你别走太快,记得你说过的话,在下面等着我,等我来了咱们在一起入忘川……”
屋外的黑云像是再也兜不住里面积攒的雨水了般,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在为望舒的离去而哭泣。
雍正九年辛亥九月二十九日,皇后乌拉那拉氏崩逝,享年五十一岁。谥曰为孝敬皇后,葬于清泰陵,只等四爷百年后与他合葬。
谥号是四爷亲自拟的,这个“敬”字道出了四爷对望舒的尊敬,敬重,敬爱。除了敬天地、敬神祇、敬祖宗,更多是用来敬自己父母与师长,由此可见四爷将望舒的地位抬得很高。
虽有大臣提出疑义,但四爷不采纳,坚定不移的就要用这个字。
四爷痛悼不已,几度昏厥,并命令辍朝七日,且在京城的诸王、文武百官、公主、王妃、命妇皆齐集园子里举哀。各省文武官员从奉到谕旨之日为始,摘除冠上的红缨,齐集公所,哭临三日,百日内不准剃头,持服穿孝的二十七天内,停止音乐嫁娶;一般军民,则摘冠缨七日,在此期间,亦不嫁娶,不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故世而服丧。有大臣奏报:紫禁宫殿尚在修建,因此四爷便将望舒的梓宫移至圆明园帝王才能安奉的主殿里,隆重举行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