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檀从窗前过,看若曦坐着出神,纳闷地问道:“姐姐昨日夜里守了一夜,这会子不睡一会吗?”
若曦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这就睡。”说完,掩了窗户。而玉檀一笑,自出了院门。
在玉檀离开后,若曦仍然静静坐在桌前,感觉窗外的太阳由弱变强,屋里渐渐越来越亮堂,心却越来越沉,她趴在桌上想,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来呢?难道今年他忘了?还是有其它事情耽搁了?或者以后不会再有了?
从早晨等到中午,直到小太监来送午膳,仍然没有人来。若曦半点胃口也无,连看都懒得看,把膳食盒子撂在一旁,走到床边,鞋不脱,棉被也不盖,就躺倒了。她一直认为自己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会平静地接受八爷为了权力随时会放手,随时有可能就此从她生命中淡去,毕竟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耐心呢?女人永远也比不上权力!可是原来只是她以为而已,事到临头时,她完全不能平静,原来她也会失落,会伤心,会痛苦!
正心中冰凉,忽听得敲门声,若曦忙一骨碌坐了起来,一面快速下床,一面问着:“谁呀?”
门外一个声音回道:“姑娘,奴才方合。”
若曦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酸喜苦惊混杂在一起,一时竟怔在当地。回神后,立即快速打开房门,看着方合,没忍住,问道:“今年为何这么晚才来?”
方合陪笑低声说道:“八爷特意嘱咐了,姑娘昨日夜里守殿,不要太早过来,扰了姑娘休息。”
若曦听后,一时心中更是百般滋味,有暖意,也有酸涩,只觉得有些难受的梗在胸口,人定住了。方合四处打量了一下,掏出封信,递给若曦,然后打了千,退走了。
关好门,若曦看着手里捏着的信,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半晌没动,最后还是慢慢拆开了信封。仍然是上等的百合香熏过的签纸,温柔中含着刚劲的蝇头小楷: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不知为何,若曦只觉心中一痛,宛若刀尖猛地一触心口,不禁捂着胸口,趴倒在桌上,万千思绪,波涛汹涌,激荡在胸,却无处可去,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默问自己:“胡不归?所为何?胡不归?所为何……”
过完年,各地举荐太子的奏折就都送了上来。
四爷与望舒站在廊下,看着奴才们清扫融化的雪水,低声道:“各地的举荐太子的折子已经送上来了,我也要写折子送上去,这人选的问题虽然咱们谈论过了,可还是有些不忍啊!”说完,他叹了叹。
望舒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转头看向打扫院子的奴才,淡淡道:“就算爷觉得亏心,可有些事皇上主意已定,爷也是阻止不了的。让爷举荐隔壁那位,爷也是不愿,不仅会让皇上觉得爷假,也等同于表明放弃角逐,不如就附和皇上的心意。至于爷觉得的亏心只能以后补偿一二了,这权力争夺的战争本就这样,爷别无选择。”
“我明白,不过是感叹一声罢了,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四爷就道。
望舒就笑了,“所以爷这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二爷有手足之情才感叹的?”
四爷抿嘴摇头,半晌后,才道:“对二哥不忍心是真的,但这点不忍心阻止不了我利用他的决心,都走到这一步的,这会子再来展示自己的仁慈太假。”
“想来二爷心里也有准备,爷的选择二爷也能理解。说实话,我想二爷可能宁愿最后成功的是爷,也不希望是别人,至少爷曾经跟在二爷身后办差,与二爷关系还算不错。爷若能成事,起码二爷的子嗣还有一条活路,若是换了旁人上去,怕是二爷的子嗣与他都不会有好下场。”望舒转头看着四爷。
四爷回视她,转而道:“说起来前儿个大哥偷偷给我送了封信。”
望舒挑眉问:“信上说了什么?”
“说他会让他的人全力举荐老八,既然老八要拉拢朝臣,那他就帮老八一把,就是不知道老八受不受得起了。”四爷说完,就笑了起来。
“咯咯咯”望舒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半晌后她才停下,笑盈盈道:“看来大爷对皇上心思的揣摩得也不差啊!不过,他送这封信给爷意在示好?”
四爷点点头,“对,他想要我帮他看顾几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尤其是抚蒙的那两个。”
望舒就叹道:“可怜大爷一片慈父之心,那爷以为如何?”
“看顾几个侄女本就是我这个当叔叔该做的,且又不费劲,自然要同意。虽说大哥被圈禁,但忠于他的军中势力可不少,武将最讲究义气,有军中的人暗中支持,可比一群没用的文臣更有用不是?”四爷就道。
望舒点点头,“这是自然,起码之后爷不会因为要拉拢一个武将而劳心费力。”顿了顿,她又道:“听说前几日年羹尧偷偷去见了八爷?”
四爷皱了皱眉,而后嗤笑一声,“他这是认为我非他不可,所以才敢如此行事。他是我旗下的奴才,背主想去投靠老八,也要看老八敢不敢收下他。就算老八敢收下他,皇上还看着呢,老八无疑于自掘坟墓!”
“一个墙头草的奴才罢了,不值得爷生气,更不用为他费心。如今大爷示好,有的是武将给爷选择,无用之人就该扔了。”望舒的声音淡漠又冰冷。
原本她还想着如果四爷非要笼络年羹尧,那年氏就会进府,到时她该如何处理才比较妥帖。谁知大阿哥这个时候突然示好,而年羹尧认定四爷非他不可开始飘了,如此正好,年氏不会进府了,她也不必烦恼了。
四爷就笑了起来,“是该扔了。我让他明白究竟是我非他不可,还是他离不得我,也让他明白谁才是主子,一个奴才想要挟主子,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望舒就道:“与其留着膈应自己,爷不如干脆利落将他扔了,或许皇上反而会满意爷的做法也说不定。一个奴才才得势就敢跳起来要挟主子,就会侧面说明爷驭下能力不太好,若是爷为了心里的私欲而不得不忍下,那与八爷有有何异?若是爷当做此事没发生,皇上不见得会说什么,但是看不上也会有。或者爷一次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让皇上看到爷的手段凌厉,证明自己的驭下之术不差。若是往日爷为他多花些心思也成,可如今倒也没必要了。”
“原本还想使点法子让他为四川巡抚,当一方封疆大吏。如今看来确实没必要为他费心思,既然他想追随老八就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得个什么好。”四爷冷冷一哼。反正如今大阿哥在军中的势力明面上是支持老八,暗地里却支持他,他不差军中的势力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年羹尧而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