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十三阿哥离开后,四爷就看着望舒,问道:“刚才那些话,你不止想说给十三弟听的对吗?”
望舒点了点头,徐徐道:“我更多是想提醒爷,有些事不要一刀切,做得太狠。”
四爷挑了挑眉,“为什么想要说这些,又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望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爷在孝懿皇后崩逝后的那段日子是我陪爷走过来的,爷有多苦多难我都知道。皇上让爷回到娘娘身边,那种落差感爷最初心里会有不习惯,也有手足无措,我都明白。毕竟爷与娘娘没有好好相处过一日,不知道该如何与娘娘相处也正常,加之那会儿娘娘又有了十四弟,自然对爷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儿子陌生得紧。其实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皇上的态度,若爷与娘娘相处得不好,皇上会认为爷不孝亲母,看不起亲母的身份。若是爷与娘娘相处得太融洽,皇上又会认为爷是个白眼狼,孝懿皇后才离世没多久,爷就与娘娘如此亲近,果然养不熟,好似怎么做都不对。其实娘娘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所以哪怕她对爷也是关心的,但她不能与爷太过亲近,明面上也不能太关心爷,不然就会出事。所以,她与爷就这么不远不近,规规矩矩的相处对谁都好。”
四爷内心触动,每每想起那几年的黑暗与压抑,在养母与生母之间该如何把握好分寸,很是让他心力交瘁。也是在那时望舒进宫嫁给了他,陪着他走过了那段煎熬的日子,两人一直互相扶持,望舒就如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不能割舍的,所以望舒说的话他愿意听,也愿意去思考琢磨。于是,他轻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爷,我知道自从皇上说了那句话后,你就一直克制自己的本性,连话也不爱说了。还是后来咱们越来越亲近,你才又在我跟前絮絮叨叨,话又多了起来。可也正这因为那段日子,爷的性子也出现了变化,你可知道你渐渐开始事事追求完美,尤其是你认可的人,要求更是严格的认为他们一定要完美才行。你可发现,你如今开始要求身边亲近与信任之人要如君子,是道德君子。这样以后不仅你苦,旁人也苦。”望舒说这些不是为了四爷,更多是为了百姓,不然按照四爷的性子就这么继续发展下去,他想的那些政策估计还会有。“火耗归公”让小吏没了额外收入,然后去剥削百姓;“摊丁入亩”又得罪了满洲贵族,官员与士绅,这天下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在这些人手里,他们为了利益不受损失,不会减少,自然也是去剥削佃租他们土地的百姓。
又狠狠的增加了商人的税收,然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商人手里原本用料十足的货物,就只能偷工减料,最后这些东西又卖百姓,且又使用的寿命也会缩短,最后还不是在剥削百姓么?
四爷又是个完美主义者,对身边越是亲近又信任的人那是越希望对方能完美。也导致没多少人可用,又已一己之力硬刚士农工商以及满洲贵族与八旗子弟等天下所有人,他打仗能打赢才怪了。
每次打仗的将领都是满人以及一部分的旗人,四爷把人都得罪了,人会给他好好打才奇了怪了。
原本五十万两能打赢的仗,他们怕是要三百万两都不一定能赢,原本半个月就能赶到的路,他们怕是要走一个月甚至更长。反正只要输得不太难看,或者赢得也不尴不尬的,只要不把会被四爷下了职务的把柄送到四爷手上留下。如此,他们又怎么会好好的作战呢?
雍正一朝能符合他期望的就三人,怡亲王、张廷玉、鄂尔泰,所以他就可着这三人使劲用。这三人能在四爷这种吹毛求疵的性子下得到信任与认可,也是牛人与狠人。
四爷低头沉思望舒的话,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性子的问题,连他都敢说很了解自己的性子,加上定了型的性子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于是他握着望舒的手,幽幽一叹,“会与我说这些的,又毫无隐瞒的也只有你了。你说的我明白,但有些事不是说变就能变的,以后若是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记得提醒于我。”
望舒点点头,不过她不会把这话太过当真。只要不影响她与孩子们的利益,不让百姓太过困苦之事,她是不会提的,免得以后四爷年纪大了,以他那多疑的性子又来猜忌她,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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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四爷的这些政策在我们如今这个社会看来是可行的,也是很不错的,但是前提是时代不能是封建王朝。
就比如“摊丁入亩”原本也没错,前提是土地国有化才可行,在那个土地私有化的时代,他让这些拥有大片土地的人按亩交税填充国库,那这些人为了不损害自己的利益,就只能剥削下面的佃户啊。但若是土地国有化,那就会搞出造反的。每个王朝争夺的天下都是什么,自然是土地。而每个王朝的衰落都伴随着土地兼并,所以在封建王朝,土地国有化是不可能的。再说了,每个有功之臣得的奖赏都伴有赏赐土地,可见重要性了!所以啊,这个问题在那个时候简直无解。
打个比方,原本佃户在这些手握土地的贵族也好,还是官员也好,再或者士绅也好佃租土地种粮,原本的收成可能是6:4分(百姓4)。这一按亩收税了,他们这些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大概率就是把原本的6:4变成8:2或者9:1,那佃户不佃租又没有自己的土地就得饿死,有1或2的分成,多少还有点粮,哪怕喝米汤起码不会饿死啊。百姓就两天路,要么死要么就接受这个比例分成,为了活下去,也只能认了。
以前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且大多都是一个族的人,村里有村长或里长,或宗族宗老这些人管理村民。村民们都听这些人的话,只要手握土地的士绅多给这些人两成分成,让他们安抚住普通百姓(村民),再说什么帮他们修路或建私塾之类的,保证这些人不会闹出来。只要没有大批人饿死,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