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至,晨起露重,天气日渐寒冷。
长孙无忌永远是那一身整洁笔挺的朝服,仿佛感觉不到四季寒暑的变换。见到这位当朝重臣严肃的脸孔,连李治身边最得脸面的内监总管王福胜都会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如非必要,宫女太监从来不敢轻易上前。
走过宫中甬道,却有一位女官畏畏缩缩地凑上前来,低声道:“长孙大人。”
长孙无忌脚下一顿,疑惑道:“你是?”
“大人难道忘了吗?就在前几日,卑职因为犯错险些被皇后严惩,是大人为卑职求情,方逃过一劫。”
长孙无忌回忆起来,随即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不少,“哦,是你啊,来这里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司苑房的方掌史,她飞快地扑到长孙无忌脚下,磕了个头,“卑职此次前来是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长孙无忌颔首道:“好好当差,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下去吧。”
方掌史看了看左右,又道:“大人,卑职有一言相告。”
在方掌史自报身份时,长孙无忌已有猜测,听到她这么说心道果然,不过他佯装惊讶的看着她。
方掌史低声快速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请大人随我来。”说着一马当先往前走去。
长孙无忌眯了眯眼,便跟了上去。两人一直行至宫中甬道西桥上,见四周空无一人,方掌史才飞快地跪下来连连磕头道:“求大人救我啊!如果您不救我的话,皇后一定会杀了我的。”
长孙无忌看着跪在他脚边的方掌史眼神很是冷漠,不过一瞬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平日的宽正严和,“这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方掌史轻声道:“回大人的话,之前皇后拿了卑职的把柄要卑职为她所用,为她监视六局之人谁有异心,查出来之人就果断送去掖庭狱处决排除异己。如此她才好将整个后宫全部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如今她已将后宫尽数掌握了,时过境迁后,便一直如鲠在喉,便想要过河拆桥,非要置卑职于死地不可。卑职在宫中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地位,还请大人救救卑职吧!前几天便是例子,明明是她吩咐奴婢用的玫瑰花,等卑职遵照布置了,却说卑职自作主张,推卸责任,要把卑职打死。”
长孙无忌眸色微动,试探道:“这样啊……不如老夫带你去面圣,把这一切都告诉陛下。”
方掌史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不行的,卑职没有证据,倘若诬陷皇后,就更活不成了。”
长孙无忌想了想,要她一个小小的女官去告一国之后的状也确实分量不足,且这样的事也不算大事,于徐慧而言更是不痛不痒。略一思忖,他便有了其他想法,随即笑道:“好吧,看在你这么信任老夫的分上,老夫就教你一个方法,不过老夫有一个条件。”
方掌史大喜过望,“大人尽管吩咐。”
长孙无忌笑了笑,吩咐道:“你从此刻起,把皇后命你监视各局宫人之事说给每一个人听,谣言传来传去传多了,皇后自然不敢对你轻举妄动了,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掌史恍然大悟,“卑职明白了,谢大人。”
待她千恩万谢地离开,长孙无忌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又深沉的笑容。
生死成败,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究竟如何。而他却没看到离开的方掌史脸上那奇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