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却很快压了下去,道:“宸贵妃德才兼备,帮朕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是连王氏都比不上的。若是后位有人你反对朕就不说了,如今王氏被废已是既定之事,只待明正典刑一纸诏书了。后位虚待,朕不明白还有什么不妥?”
长孙无忌义正词严道:“回陛下话,之前臣等就说过宸贵妃曾是先帝婕妤,天下皆知,倘若立她为后,那其他的属国该如何看我礼仪之邦,泱泱大国?”
李治怒道:“又是这一句,你们只有这一句吗?朕不是说过了吗?宸贵妃虽曾为先帝婕妤,却从未侍寝……”
长孙无忌毫不客气的打断道:“莫非这等内闱之事陛下还要下旨昭告天下?”
李治话语一滞,随即又道:“内闱之事天下人不知,难道先帝后宫有几个婕妤,天下人会知道?朕看这件事无须再议。”说罢,不顾长孙无忌反对,径直吩咐道,“王福胜,拟旨!”
长孙无忌爬起身来,上前一把拉住王福胜的手,望向李治,“陛下!
李治长吸一口气,“长孙大人,你为什么偏偏要跟宸贵妃过不去呢?你们一直揪着她曾是先帝婕妤这一点不放,无非是除了这一点外你们再也找不出其他攻讦她的理由,可对?你们这么说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先帝下过旨意,她不在是先帝后宫的妃嫔而是女官,是不是也忘了是先帝亲自拟旨将她赐婚给朕为良娣的,是不是还忘了先帝允她以仅次于正妻些许之仪制嫁进东宫?”
长孙无忌恳切地道:“老臣不是跟宸贵妃过不去,老臣是为陛下和宸贵妃的清誉着想,陛下请想,即便宸贵妃不是先帝的婕妤,在她之上还有家世比她更好的德妃、贤妃,她又没有什么过人的功劳,却立她为后,这实在于礼不合。倘若陛下一意孤行,将来的史书会怎么写?就算陛下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您希望宸贵妃在后人心中是妲己、褒姒之流吗?”
“德妃与贤妃家世比她高一些又如何,她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出生,长孙大人可别忘了,她身后可还有东海徐氏一支,虽他们只盘桓在东海,并未入朝,可他们的能量也不小。”见长孙无忌因这话脸色一变,李治转而笑吟吟道:“至于功劳?长孙大人怕是年纪大了,有些健忘了,不如朕给长孙大人提个醒可好?宸贵妃救过朕三次,这三次都是危急时刻的舍命相救,还有长孙大人可还记得先帝在武德殿遇刺那一次,宸贵妃可是救驾有功,更莫要说宸贵妃为我大唐诞下祥瑞的龙凤胎一事。长孙大人,朕且问你这些可算功劳?还是你觉得连救驾都不算功劳?若是宸贵妃做的这些事都不算功劳,那德妃、贤妃她们又做过什么有功之事,能越过宸贵妃成为新后?还是褚大人之女对江山社稷有功,只有她才配入宫为后?”
李治的声音不算大,却让人振聋发聩,尤其是他说完这话时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杀意看向褚遂良。
褚遂良自然是感知到了李治对他的杀意,在他正准备开口辩解两句时,李治看着他问道:“褚大人,先帝临终前对你说的话你可曾记在心里?先帝可不仅仅让你规谏朕吧,那其他人呢?”他的扫视了一眼长孙无忌,继续道:“褚大人可别光记得规谏朕,而对有些事有些人视而不见,朕记得先帝可不是这么交代于你,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李治的这话将褚遂良这些年来刻意忽视的记忆揭开,他想到自己这些年的行为,一时觉得有些愧对先帝,于是垂下头,躬身道:“老臣愧对先帝嘱托。”
“哼,这会子想起愧对先帝了?”李治冷冷一哼,“果然只要利益够大,足够诱惑,如褚大人这般先帝认为的正直之人也会行事偏颇,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事。”
褚遂良被李治这嘲讽之语说的羞愧难当,“老臣……老臣……”他一时竟也结巴起来,因为他确实做了李治说的事,这些事明眼人都能看到,他没有辩驳的余地。最后,他垂头不语。
他将官笏放在地板上,同时也把官帽摘下,以叩头来自认其罪。
长孙无忌见状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李勣突然出声道:“此乃陛下家事,不合问外人。”
李勣这当场表态让长孙无忌一惊,他转首看向李勣,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因为他知道李勣这一表态等于是彻底要站在李治身边,要帮李治制衡他了,也等于军方是站在李治那边。李治有了军方的支持确实势力大增,不会再如之前那样受制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