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所说的压牌,一般人肯定听不懂,这是一句流传在古行内部很多年的行话。
在很久以前,古行这个圈子很乱,很多盗墓贼还有二道贩子都是半商半匪,明面上做生意,暗地里杀人越货的事情多了去了,圈子一乱,整个行业就乱,最乱的那几年,各地团伙之间的矛盾很深,这边发现一个肥坑,几个团伙跑过去,就地开始火拼,最后货还没出土,上边就挂了好几个,斗来斗去的,生意也做不好。
民/国时期,洛川大兴庄连家的二爷连海成最先组织压牌,连二爷的名头响亮,在道/上面子很广,联络了阳城,古城,洛川,开封,还有北边山西省内的晋城,侯马这些地区的一些较大的势力,每年年底的时候,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一块儿吃顿饭,打打牌。
连二爷的本意,就是大伙儿过年图个喜庆,凑桌打牌,这一年里的是是非非,恩怨纠葛,全都算是在牌桌上压下去了,没有那么多纷争,和和气气的做生意发财,才是正理。
出来混的人,大多图财,说到底,打打杀杀大多跟面子以及利益有关,谁也不想每天提着刀到处乱窜,所以连二爷一出面,众人都很买账,一些可有可无的麻烦就在压牌会上被化解了。
这是和气生财的好事,压牌这个规矩一直流传到现在。不过时间一久,规矩有些变味。
压牌不仅仅是化解团伙矛盾的一个渠道,同时还是交流的平台。因为有些货太硬,没办法单纯用人民币去衡量估算,所以某些时候,需要以货易货。
尤其这几年的压牌会,每次都会有令人咋舌的硬货亮相。地下圈子货流量大的时候,一年一次的压牌已经满足不了需求,可能三五个月或者半年就来一次。
渐渐的,压牌会就成了古行里的一个固定的“节气”,每次压牌会的时候,能见到不少古行里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还有一些罕见的硬货,算是古行人的一次盛会。
“七月,你什么意思?想参加这次压牌会?”
“不能去参加吗?”
“那是古行的事儿,咱们都不是古行的人,跟着掺和什么?难道……”
我心里突然一动,七月肯定不会毫无来由的做那些没用的事情,她想去参加这种古行人才会参与的盛会,应该是有了关于石像身躯的消息。
“算你聪明,一猜就能猜出来。”
七月的信息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但在我看来,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北荡山的破碎石像,就是被古行的人带走的,压牌会覆盖的地域很广,不仅仅是本地,外地甚至外省的人都会参加。
这样的话,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有一定的几率出现。
不过,我自己琢磨了一下,这玩意儿出现的几率虽然有,但绝对不大。破碎的石像被抢走,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不太可能等我们专门想找它的时候,拿着石像的人就正好出现。
我把自己的顾虑和七月说了,七月没有解释那么多,只是镇定的说道:“机会,总是要争取的,万一会有奇迹呢?”
七月一直都是这种行事风格,说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参加这次压牌会,倒没什么,就算真的没看到破碎的石像,最多也就是浪费一点时间。但我心里没底,根据我的估计,像这种集/会,赵退思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会参加。
我没有得罪过赵退思,但现在我显然是他的重要目标,为了防止万一,我觉得还是要做一下准备,不能把自身的安全都寄托在七月身上。
瘸子失踪了,我和本地古行的关系,基本等于断绝。想来想去,我就想到了一个叫老万的人。
这个叫老万的,是冯五那边的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平时在冯五这边专门负责谈判。不管是生意上的事,还是平常的江湖恩怨,老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他在古行也算是老资历的人,有着丰富的人脉关系以及处事能力。我和老万打过几次交道,他知道我跟冯五之间存在一定合作关系,加上这件事本身跟冯五也有所关联,所以跟老万商量一下,让他提供必要的保护措施,应该没太大问题。
我立刻给老万打了电话,然后见了一面。
我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只是告诉老万,这事情跟冯五有关系。老万精通人情世故,知道这里面可能有自己不能问的细节,所以就没有追问。
他答应自己带一些人,到压牌会的时候给我壮胆。
跟老万说完了正事,我又打听了一下本地的事情,其实主要还是想问问赵退思近期的动态。
按照我的分析,赵退思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太消停,一个是要找冯五手里的透明石像,另外还想抓到我和瘸子。
不过,老万说,赵退思这几天很老实,这就出乎了我的预料。
“赵退思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楚。”老万摇了摇头,跟着又压低嗓子说道:“照我看,姓赵的应该是被什么高人给盯上了。”
赵退思在本地古行,是个隐形大佬,因为要处理事务,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本地,深居简出,平时办事,会让手下人去,自己很少露面。
但赵退思有个习惯,喜欢在一些以前去过的老字号的小饭馆吃饭,他认为那里的饭菜接地气,很合自己的口味。
前几天,赵退思又到老城区一个开了三十多年的小馆子吃饭,可能是心情太好,或者心情太糟糕,赵退思很罕见的喝了酒,这顿饭吃的时间就长了一点。
赵退思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跟人凑对,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吃饭,手下的人在外面等。
结果,等赵退思这次吃完饭离开时,几个手下就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就连赵退思本人,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赵退思的外衣上,有一个不怎么显眼的黑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