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萧璃抬眸看镜中人，自嘲的笑了声。
是很吓人。
又何妨呢……
他已经不在乎了。
这幅面容，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只是月儿喜欢，所以在北辰时，格外爱护着。
如今……不需要在意了。
“哥哥，你……”萧延欲言欲止，想把他摇醒，又怕刺激到他。
“哥，你何必呢？你若真的放不下，我告诉你，他们就在西北，我们解决完了父王的事就去找她，好不好？”
“你若不想去，我帮你去问她！务必叫她给你一个交代！”
萧璃浑身一震，一字一顿道：“她在西北？我上次问你，你不是说，她在京城？”
萧延自知说漏了嘴，仓皇移开视线道：“……她也是才来的，据说和那国师一块，住在大军营帐里。”
“他们来西北做什么？”萧璃目射寒光，凝着他问。
萧延终于在王兄眼里看到了点波动和生机，也顾不得这目光寒凉刺骨，赶忙将自己知道事全倒出来：
“王兄，北辰西北内乱，有番邦介入。军医短缺，三公主前去做军医了。她如今就在西北，我们解决完眼下的事，就能回去找她！”
“所以，你振作一点好不好，别再……”
萧璃当即起身，抄起桌上的玉弓往外走。
推门的瞬间，身后传来萧延的喊声。
“王兄，你糊涂了，你现在回去，能给她什么？”
“你以为，她会放弃北辰国师，和你这个满是危险、身份不明的人走吗？”
萧璃身影一僵。
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去找她？眼下的事一摞，除了几个心机深重、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王兄弟，什么都没解决。
他连自己是谁的儿子都不知道。
回去做什么？连累她吗？
回来这些时日，他只借父王之手，打压四王兄，牵制九王弟。
当然，四王兄势力强大，打压他费了父王不少力气和党羽。
结果是父王与四王兄两败俱伤，这正在他意料之中，合他的意。
三王兄与大王兄已死，十一王弟傀儡一个，生母是宸贵妃又如何？他从没放在眼里。
乳臭未干的小儿，父王衰落，他自然衰落。
余下的，摆在自己和萧延面前的，只有九王弟。
和他那未解开的身世之谜……
“哥哥别急，明日面见了父王再说吧。我们得想办法将九王弟拉下水，务必解决了这狠毒的萧筠。”萧延拍拍他肩膀。
“的确。”萧璃冷静下来，道：“我在北辰遭受诸多鬼手袭击，全是萧筠派来的。此人，我们务必杀死，不能留任何余地。”
翌日。
萧延与萧璃往皇宫赶。
四王兄被下了狱，大王兄与三王兄已死，同时，父王的病再次发作。虽然没有病入膏肓，却再次躺到了床上。
这是萧璃留的一手。
父王对自己何其残忍，恨不得一见面就折辱而死。
他当然不可能将父王的蛊毒全部解除。
半个月前，他留了几分毒在父王血液里，唯他可解。
待父王再次发作的时候，便是他萧璃自称有解药，要面见父王为他解毒之时。
他为了在父王面前保全自身，获得有足够的时候时间去查当年的事，必须这么做。
他要保命，叫父王不得不停下对自己的杀戮，甚至派人保护自己。
果然，他将自己未死，手握北辰公主的秘药一事传到宫里后。
父王只犹豫了一日，便召见他。
……
行宫。
这是他时隔九年，第一次看到父王清醒着的样子。
九年前，他被从军中召回，在宴席上被拖下去关入水牢整整三年后，作为质子送往北辰……
九年了，整整九年。
足以让不经世事的少年太子历经风霜，在弱冠之年就尝遍了世间百味。
也足以让脊梁挺直的英雄走向迟暮，须发半白。
萧璃仰头，隔着九年的岁月，去看高台上的人。
半个月前如尸体般干瘦的父王，已经恢复了些许神色，威严如初。
他见自己穿的公事公办，一身暗红王服，即使不能走动，也在龙椅上坐的极其肃然。
深邃苍老的眸子掀起。自萧璃进门，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像是打量，又像是审视。
“儿臣参见父王。”萧璃照旧行礼，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赤霄王收回了晦暗的目光，幽幽瞥向一旁的萧延，“什么时候的事？”
萧延佯装不明，“父王，你指什么？”
父王在责问他何时与王兄见的面，又是何时勾结在一起，商量了什么。
他才不会答。
总归，父王中毒在身，党羽又在清除四王兄时受了重创。
如今再动怒，也不会立刻杀死他们。
萧延装傻，赤霄王的目光暗了又暗，干瘦的指节用力，“混账，给孤滚下去！”
“是。”萧延也不气，大咧咧一拜，下去了。
临走前，他拍拍王兄的肩膀，“我在殿外等你。”
他这话，是说给萧璃听得，也刚好让赤霄王听到，意在提醒父王，他在殿外守着王兄。
休想像儿时一样，对王兄手段狠辣！
萧延大步迈出殿，留下萧璃与赤霄王两人。
父子两人一个位于高台，一直站在殿中。
他高高在上，隔了许久的距离，就像九年的时光一样漫长而不可逾越。
萧璃以为见了他，自己会不可遏制的激动，汹涌，恨意勃发。
以为自己会掐他脖颈质问他，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像畜生一样对自己，对东宫上下！
然而真到了这一天，他的内心平静的可怕。
历过几次生死与大喜大悲后，再回头看那水牢中熬不过的漫漫长夜，也没那么汹涌了。
过往所有伤心、不解的情绪，在这一刻变为了静默。
他此刻心中，只想着查清真相，为东宫复仇。并不想追究赤霄王当年，为何要留下自己一条命，像畜生一样折磨。
萧璃始终未发一语，半晌听到赤霄王沉声道：“你真能治病？”
高高在上，分出怀疑的眼神瞥向自己。
多年未见，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单刀直入。
萧璃心中冷笑，淡淡点头，“您应该知道，儿臣入赘了北辰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