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全身打颤，他说什么？殿下没气了？
这里除了萧璃，还有谁是林喻的殿下？
思考之际，又传来去请医师的声音。
她两腿发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待烈火声小了些，她立刻冲了出去。
战场已经熄灭，雪山上，黑衣人不见踪影。
只剩下箭矢射下的痕迹与一片烈火燎原。
方才热闹的集市荡然无存，只余黑黢黢的土地散发烧焦的味道，众人围在一处，哭声不止。
“璟宸呢，璃儿呢？”
无人应答，只有一个小士兵颤颤巍巍道：“殿下中了火箭，林统领已经去请医师了。”
“医师……这荒郊野岭，哪有医师？！”
怀柔立刻拨开人群，走向那一处。
方才还叫她放心的侄儿，被一张白布盖着，从脖颈到脚尖盖了严实，唯箭矢高高竖在胸膛处，撑起了大半白布。
一双睁大充血的眼睛直直望着天空，口中渗血。
她脑子一片空白，泪水大颗滚落，疯了似的去掀白布。
“长公主，不要！”
眼前的一幕让萧瑛瘫坐在地上。
尸体散发着浓浓的焦味，一支幽蓝色的箭矢直直插在心脏位置，周遭全是黢黑变形的大洞。
除了胸膛以上，剩下的地方……全被烧穿了，烧透了！
她都不用探鼻息，就知道他没气了。
萧瑛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切对她来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方才还好好在自己身边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的侄儿，化成了烧焦的尸体。
周遭的声音已听不到，她哀泣一声，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萧瑛在一片黑暗中醒来。
她用力的睁眼，身子忽的被颠簸了一下。骤然清醒过来，粼粼水声入耳。
自己这是……在船上？
萧瑛拼尽全力坐起身，发现这是她数年前离开赤霄那条水路，如今的方向，是向着赤霄而去。
看来队伍按照原计划出发了。
侄儿呢，侄儿救过来了吗？她被心底巨大的悲伤笼罩，明明知道结果，却还不死心，非要听到林喻亲口说出才信。
她起身，向船尾而去。
这是一艘很大的游船，上下两层。临近深夜，一路上只有几个守夜的侍卫，见她过来，想开口说什么。
怀柔知道他们说的，无非就是安慰的话。她忍住泪水，抬手拦住他们。
终于在船尾度仓处看到了林侍卫的身影，他在看江面，仿佛在寻什么东西。
怀柔：“林喻，璃儿他……”
林喻一怔，朝她行礼，压低声音道：“长公主，殿下不在这条船上。”
萧瑛脸上浮现痛苦之色，“林喻，璃儿即使死了，也不能将尸体不明不白的留在北辰，要回赤霄啊！”
林喻眯了眯眼，又是一愣。他似乎有些为难，左右看了一会，才做了个进去说的眼神。
萧瑛随他到了船舱深处，林喻才开口：“长公主，殿下没死。这是我们的一计，狸猫换太子，用假的替身代替殿下死。”
“替身？什么替身能一模一样？我亲眼看到了，璃儿伤的那么重，整个身体都穿透了啊！若没死，怎么会一路走来，看不人影？”
“璟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长公主，属下真的没有骗你，不信您问宁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总不可能骗您。”林喻道。
萧瑛抹泪，去另一个船舱找宁嬷嬷。
听了萧瑛的疑问，宁嬷嬷闭舱，将京中“三十四号”的事讲给了萧瑛。
萧瑛这才半信半疑，姑且相信萧璃有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是这个“三十四号”代替他死了。
“那璃儿现在在哪里？”
“回长公主，殿下易容后，租了别的船只跟在我们身后，不与我们一起靠岸。”宁嬷嬷顿了顿，“至于是哪辆船只，奴婢亦不知，他只告诉了林喻一人。”
“有没有侍卫和他一起，璃儿一个人吗？”
“有三五高手陪在殿下身边，您放心。”
“好。”萧瑛不再说什么，松了口气。
——
五日后，京都。
凝雨斋。
滕月收到了萧璃成功进入赤霄的消息。
同时他告诉自己，若这段时间，收到自己出事的消息不要信，那是“三十四号”死了而已。
她将信合上，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这几日，确实有萧璃出事的消息传来，叫她忐忑不已。
叱咤西域的萧璃，还摸不着赤霄的边，就死在路上？这也太憋屈了，她没怎么相信。
何况，萧璃手上还有自己写的信，能帮他规避掉一些东西。
果然，她的萧璃没那么蠢。
他利用滕茵曾经害他的物什，避开了这些危险，护下怀柔公主，成功进入赤霄。
她兴致冲冲的将信件念给腹中孩子们听，心情好了一点。
一抬头，雨雾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靠近，“公主，陛下今日又送汤药来了，还催您，快些做决定。”
“陛下讲，这是上好的药，对身子损伤小。”
“还叫您……看看史书，看看前朝废太子遗孤及其生身母亲最后的下场。”
“知道了，放那里吧。”滕月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
昨日、前日父皇的话尤在耳边：“长宁，你要想好，若留下这个孩子，朕以后不护着你了。”
“你执意留下，也得考虑考虑风险，朕不护着你，你以为你能保下这个孩子吗？”
“不说北辰，便是说赤霄，萧璃的王兄弟什么做派你也知道，他们会放过他的血脉吗？必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朕说到做到，都是为了你好。”
先不考虑赤霄的事，只眼下，她在权衡留下孩子，失了父皇的庇佑。太后与渊王虎视眈眈，她还能撑到几时？
身边没有个倚靠，真的好难。
昨日云侍郎与林子骞来了一回，说是抓住了渊王妃与刑部勾结买卖官职的蛛丝马迹，要在朝上弹劾。
滕月一见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两人还没有确凿证据，只是出了她这一档子事，两个人迫不及待为她扳倒渊王罢了。
她当即阻止。两个人势单力薄，尤其是林子骞刚脱离翰林院，进入工部，还没站稳脚跟。
此时上奏这个，很大可能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她不能连累两人，果断拒绝……
思索之际，门外传来通传声，“公主，岑大人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