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开门的时候，小榻上没人。
他眸间闪过剧烈的慌乱，这样下雪的天气，她一个身子初愈的女子，去哪了？
几乎想立刻冲进风雪中寻人，一个余光，扫到少女正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萧璃松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
他擦着额上密密的冷汗，将手烤干朝她走去。
滕月没什么情绪，一双杏眸别过眼去，看也未看他。
萧璃想了想，开口道：“月儿，方才的事我跟你交代你一下。那鬼手的尸体燃烧之时，冒出青灰色的烟。是为信号，可以引起千里之外的其他鬼手注意，为他报仇。
多亏林喻及时发现，我们将其阻断。所以，没什么危险，你可以放心。”
他瞧着少女毫无波动的脸，顿了顿，“月儿，我跟你认错。”
“是我的错，从头到尾，是我一念之差…”
少女忽然转过头，看向他的眸子，仿佛在其中分辨些什么。半晌，滕月凉凉道：“让人扫干净院子，我要回去。”
“月儿，别走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少女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面色冰冷，偶尔扫向他的眼神是浓浓的失望。
萧璃紫瞳颤了颤，垂下头。许久他撑着桌案起身，嗓音沙哑的将雨雾唤了进来。
“将公主送回长宁府。”他顿了顿，“扶稳些，别摔了。”
“是。”雨雾惊诧于屋里压抑的气氛，忙不迭将滕月扶出门。
大雪的天气，主仆二人撑伞走的格外快。
马车上，滕月目光呆呆的瞧着一处，忽然警惕的掀起一角帘子，“雨雾，你帮我看看，后面有没有旁的马车跟踪？”
雨雾不解，听话的向后看。
“公主，没有呀，我们身后，一辆马车都没有呢。这天气，就算是行人也寥寥几个。”
滕月这才放下帘子，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她真是被萧璃气的不轻，还留下了阴影。总觉得，他在某个地方监视自己，又想将她掳走，做什么坏事。
一路到了长宁府。
下车时，她注意脚下，格外小心。
雨雾看出了端倪，“公主，您肚子不舒服吗，何故一直捂着小腹呀？”
滕月摇摇头，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小腹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以她的判断，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被萧璃气到了，还没缓过来。
干脆沉默着由人扶到了卧房。用饭，梳洗。
入夜将睡的时候，愈来愈冷。昨日还热乎乎的床榻，因为少了一个火炉般的男人缠她抱她，变得寒凉无比。
她叫雨雾拿来了汤婆子，无济于事。反而肚子那块，愈加不舒服。
没办法，她强撑着身子起身，写了个方子给雨雾，让她去熬煮。
而后倚靠在床头等着，看话本子转移注意力。
另一边，雨雾拿了方子，就往小厨房跑。
厨师住在小厨房隔壁的房间，听到动静赶来，“可是公主饿了？”
“没事，只是熬煮药，你去睡吧。”雨雾将他打发走。
对于她，熬煮药方已是家常便饭。以往，公主忙的时候，驸马的药许多经她手才熬出来。
她扫了眼方子，好似是暖身的，只是加了味没见过的药材。
于是放下心来，熟练地添柴，小声哼曲提神。
万籁俱寂中，身后忽然出现男人的声音，“我来。”
雨雾吓了一跳，回头撞上了驸马高大的身形。
他的脸隐没在暗色中，难辨神情，将她手上的方子拿过。
看了会，矮下身子，往锅中放药材。
厨房狭小，驸马一个大男人将药材放好，蹲下添柴。
雨雾愣愣的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只听萧璃又道：“你先别走，待会儿将药端过去。”
雨雾懵了，驸马深夜过来只为熬碗药？她震惊之下下意识道：“您不端给公主？……奴、奴婢是说，这药是您熬得，总归……”
总归得让公主知道吧。
“别说是我熬得，也不要说我来过。”萧璃浅淡道。
半刻钟后，他将药盛出，递给雨雾。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山楂糖，给她。”
雨雾福了福身子，拿着药和糖也不回的走了。
她此刻猜出了，公主和驸马闹别扭了，而且还不小。
她从没看到公主这么生气过，活泼的性子都变得郁沉。
也没看到驸马如此小心翼翼……
推开门，公主尚倚靠在床头，翻看手中的话本子。
雨雾一看公主眉间的结，就知她压根没看进去什么。
端着药上前，“公主，暖身子的药来了。”
滕月接过，不顾苦涩的味道，一口饮下。
喝完了，雨雾意外的递过来一个袋子。
而后小声道：“公主，奴婢想着您最近爱吃酸甜口，路过摊子买的。”
滕月撕开包装，含了一颗在口中。
酸甜的味道在口中萦绕，驱散了苦涩的汤药味道。
“这糖格外不错，真的是从摊子上买的？”
“是呀。”雨雾硬着头皮道。
“改日碰到了，再买些。”
“奴婢记住了。”见公主眉间松了，她也染上欢喜，问道：“公主，您身上暖和些了吗？”
“好多了，你去睡吧。”
“那便好，那奴婢就去偏房睡了。公主您有事叫奴婢。”
一碗暖身子的汤下肚，虽然还是比不得他那般炙热，叫她周身都泛暖。
但总归没那么冷了。
她带着倦色，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夜色浓重。
窗边响起极轻的落地声。
……
后半夜，那汤药仿佛才生效，滕月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周身热极了。
手中抱着的玉枕都发烫，叫她舒舒服服的贴在上面，很是舒服。
——
翌日。
滕月被雨雾叫醒，起床梳妆，去送滕玉轩出征。
阳光照进来，她下意识的往身边摸了摸，“起床了……去送阿轩。”
空无一人。
除了汤婆子留下的暖意，什么都没有。
这才想起昨日揭穿的事情，气又上心头。她蹙眉，缓了口气才下床。
一切收拾妥帖后，马车行驶。
午门前，云岚带领的士兵站成方队，由着岑墨之在做出征前的祈福。
她极轻的下车，穿过层层人群，到了安和帝与林皇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