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京郊灵山之时，往上爬了许久，不见人影。
“三公主，我王兄到底在不在这里？”荒山遍野，百兽园兽声不断，萧延越往上走，越生不安。
这就是王兄在北辰常呆的地方？
滕月也察觉到了不对，可她直觉，萧璃就在这附近。
难道……
她换了个方向，“去后山。”
又往前走了数百米，终于在人迹罕至的半山腰处发现了萧璃。
他并未束发，仍穿着昨日那件喜服，火红的颜色衬的身影愈加孤独落寞。
此刻正背对他们坐在草坪上，指节一下一下落在身边的小雪狼身上，又轻又缓。
小狼靠在他腿上，时不时餍足的眯起眼睛，蹭蹭他的掌心。
“哥哥！”萧延快步走到人身边，半跪下，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遍，眸中写满担忧。
萧璃看着他，微微怔愣，“璟逸，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王兄的眼睛正常了，神色也没什么波澜，萧延眉心微松，“三公主带我来的。”
萧璃侧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滕月。
她对自己展开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看她了，和萧延好好谈谈。
随即转身朝山坡走去，弯腰去摘石缝中的草药。
那一刻，萧璃明白，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哥哥，你的事情我都了解了。我只知其他的，却没料到……我没料到那生辰……出了问题。”萧延眸光游移。
“无碍，璟逸。”萧璃拍拍他的肩膀，“你昨日给为兄的信，我仔细看过了，就按你说的做。”
萧延没料到他平缓的这么快，“王兄，你……你没事了？”
萧璃淡淡“嗯”了一声，清冽的眸光越过重重山峦，定在云雾缭绕的远方。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三千石阶上的护国寺。
钟声与诵经声尤在耳边，隐约闻到世人不远万里前俩供奉的檀香。
他想了一夜，才把内里冲撞的那股情绪压下去。
有些东西好似没想象中糟糕。未到绝境，何谈放弃？
“璟逸，为兄没事。”他手上捞了把小雪狼，将不安的崽子抱在怀里，“我会回到赤霄，你也尽早回去吧。”
他顿了顿，“自此以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待你回去后，也当没来过北辰，再不要与我传信。”
“王兄，你什么意思？”萧延面色发白。
萧璃看面容与他几分相似的王弟，语气凝重，“璟逸，你我均知，这罪名比其他要难洗刷的多，太多不确定与风险……为兄不想拖累你。也不想东窗事发、亦或是证明我是沈焰之子时，你被连带着泼上脏水。”
“我不在乎！王兄，我不在乎！”萧延打断，额间青筋暴起。
“……璟逸，你听我说，从九年前你为我求情，到今日你不远万里冒险来北辰。这期间，你为我做的太多，也割舍了太多，隐忍了太多，已经够了。王兄不需要你再做什么。”
“不，王兄，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萧延陡然起身道：“你离开这几年，可知他们早已不是以往的样子？
那些人如同毒蛇一般，个顶个的恶毒！我们两人尚且勉强，你一个人不行的，若失了我帮助，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重新跪在萧璃面前，将头埋到他手心里，眼眶微红泣道：“王兄，璟逸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萧璃眼睫颤动，仿佛看到了儿时跟在他后面肆意顽皮，却会因为丢了糖果而伤心哭泣的小孩。
“王兄，不要推开我，璟逸担心你！”声声委屈、急躁、不解。
萧璃揉了揉眉心，耐心道：“璟逸，听为兄的，至少在我回赤霄前，不要再见面或传信了。
你可知，今日我出来时，又被跟踪了？这里眼线不少，最近尤其密集。”
萧延抹了把眼泪，十八岁的少年眼尾赤红，没了宴席上淡定自若的状态。
他静了半晌，沉默不语的从身上拿出假面，一一与脸上皮肤粘贴好。
“王兄，我知道了。”他看萧璃，黑瞳里全是不舍与担忧，“你回赤霄后，我会第一个与你见面。”
“哥哥，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你有事，要第一个找我。”
“我走了，待时机一成熟，我会提前传信给你。”
“不过明日，我还是希望王兄来送我。”
快速说完几句话，不去看萧璃的表情，飞奔下山，消失在了层峦之下。
再强装稳重的少年，也是肆意重情的少年心性。
璟逸，还是不肯和自己断了联系……
萧璃闭目，掩住疲惫的紫瞳。
“你怎么把他赶走了？”滕月抱着一束草药，坐在他身边。
清甜的鸢尾花靠近，萧璃揽住她的腰身，将头靠在她颈窝里。
“你怎知是我赶他，而不是他自己跑了？”
滕月笑笑，“瞧你把萧延气的伤心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萧璃掀起眼皮看她，半晌道：“你都知道了？”
滕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点头，未答。
“你怎么想？”萧璃带了微不可察的紧张，扣着她腰身的指节发白。
“弄痛我了。”滕月离他远些，自己揉了揉小腹。也不知怎么，大概喝了那香灰水后，一直不舒服。
萧璃并未察觉她的动作，他现在，一心担忧她对自己的看法。
他极可能连五王子都不是，只是母妃与他人私通的产物，月儿会选择站在自己身边吗？
他甚至怀疑，住持说的他们会日后分开，月儿另嫁他人，也是有这个原因。
父王当年，终究是他自己留了几分面子，没废除自己的五王子身份。
如今，想要重新调查此事，就得做好结果不如意、并大白于天下的准备。他苦笑一声，不过到时候，他也不需要在意名声，因为……自己命一定没了。
那月儿的处境……
他第一次萌生了放手的想法。他可以无所顾忌，却不能不顾及她。
他抿了抿唇，极其艰涩道：“月儿，我若不是王子，那便是整个赤霄的耻辱。一经查证，你父皇必然为我们退婚。不若我们现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