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质子自请随行时,理由是为了立功,让自己在北辰好过一些。
他以为质子此行,保护好长宁便够了。却没有想到,质子在西南,会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北辰。
萧璃真的只是为了立功吗?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须臾,萧璃转动着轮椅,来到了大殿中央。
他垂着眼帘,在路过滕月的时候,停在了她的身边。
“璃王行动不便,免礼吧。朕听长宁说,近日在西南,你帮了不少忙,为我北辰费心了。”
“举手之劳,陛下谬赞。”
安和帝打量着他,虽然以萧璃如今的处境,就是赤霄的弃子,再难翻身。
但进来的两次见面,他在此人身上看到了一股超乎年龄的沉着。这才惊觉,此人在赤霄当了十余年王太子,不由得警惕了些。
他沉思半晌。
“此次在西南协助公主办了差事,于情于理,朕该给你些赏赐。”
“陛下,”萧璃抬眸道:“我不要任何赏赐,只是有一个请求。”
请求?萧璃入京五年,也从未同他提过什么请求。
安和帝看着他身边的滕月,再想起一些两人的传言,自觉不妙,幽幽望向一旁的大太监,示意退朝。
待众人散干净了,只剩下滕月、岑墨之与萧璃,他颔首道:
“璃王但说无妨。”
“我记得,在初入北辰时,陛下原本是预备将京中的南平馆作为质子府。不知现在是否还作数?”
安和帝唇角一抖,他还以为……
略略思量,让萧璃离了皇宫也好,免得出了什么乱子。只要在他的监视之下,应当无妨。
“自是作数的,璃王不提,朕都忘了这回事了。”他吩咐道:“三日之内,去将南平馆空出来,作为质子府,让璃王搬进去。”
“是。”太监领命出去了。
萧璃清眸微转,随即向安和帝告退。
安和帝看着他坐着轮椅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国师与长宁,同朕到养心殿来。”
一进养心殿,就见高贵妃在里面等着,她听到动静,放下了磨墨的手,欢喜道:“参见陛下。”
笑颜在看到滕月那一瞬僵住了。
皇帝揉着头,看都没看她,“你出去吧。”
“陛下您一向许臣妾进养心殿,在一旁侍奉的啊。”她委屈道。
安和帝突然怒道:“朕要议事!”
不知怎么,他近日看高贵妃也越来越不顺眼。总是想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忍不住对她暴躁。
高贵妃受了骂,强忍着眼泪走了。临走前,她暗瞥着滕月的眸子射出阴毒的光。
安和帝闭着目,揉着头道:“长宁,你来给朕施针。岑爱卿,此去西南,还有何收获?”
岑墨之将路上的见闻与此次祈雨耗费的物力,一一叙述给了安和帝。
滕月将一根银针扎在穴位上,开口道:“父皇,除了表哥说的这些,儿臣还发现了一点。这一路上,走到南方大多数地区,药价虚高,普通百姓根本看不起病。”
“据儿臣所观察,虽然某些药材运输成本高,但医馆将所有药材提价,以此谋利。”
安和帝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朕明明发放补贴了,这些医馆却还是从中谋利!”
“父皇,从西南的事就能看出来,补贴太容易被侵吞了。”
“既如此,朕命吏官着手统一药材价格。”
“父皇,即使您统一了药材价格,他们骤然被管制,定然不服。还会在别的地方增加百姓的隐形消费,比如出诊费。”
滕月继续道:“父皇何不直接建一些隶属朝廷的平价医馆呢?我们在其中看病的价格打下来,如此一来,百姓定会选择便宜的医馆去看病。
到时候,私人医馆便没人了。他们没有生意,自然会将各方面的消费都降下来,吸引客源。”
安和帝眉间闪动,他定定道:“那这其中的医官,又去哪里寻找呢?”
“父皇,每年朝廷都要举办太医选拔,然而能进入宫里当差的就寥寥十几位。剩下的大批,北辰各地赶考的优秀医者,便没落了。
有的回老家办了医馆,有的心气高的干脆一蹶不振。我们何不将其中达不到朝廷标准,却也医术不俗的招揽起来。公派到各地,撑起朝廷的平价医馆呢?”
安和帝指节敲着桌案,半晌重重点头,“不错。就按你说的办,长宁,朕今日,便命你全权负责此事。
再过一个月,便是太医应试,到时候,你亲自去挑选医馆,准备后续事宜。”
“儿臣谢父皇信任。”滕月了了一桩大事,心情舒畅。
医者仁心,这几日,她每每想到那些看不起病的阿婆,愁眉苦脸的病人就格外伤心。
更何况,西南的事,不正是从看不了病开始的吗?
待她将银针拔出,污血都擦净,安和帝舒了口气,赞许的看着她:“长宁近日,真是颇有长进。你在朕身边,帮了朕不少。”
“只是现下,那西南官员嘴硬得很,被关进天牢数日,仍吐不干净京中接应之人是谁,让朕实在忧虑。”
“父皇莫担心,那些人均是贪生怕死之辈,相信在上了刑之后,定能吐露一二。”
安和帝点点头:“但愿如此,近日北辰境内实在不太平。等这件事解决了,朕属意,举办一场开试选婿,从各个方面比较,亲自为你挑选夫婿。到时候,让这桩喜事,冲一冲北辰的国运。”
滕月一个站不稳,险些摔倒。
怎么好好的说着正事,安和帝又扯到婚事上去了?
看来从古至今,无论权势地位,所有家长的套路都一样的。就连皇帝也不能免俗。
“父皇,儿臣被李纨伤透了,不想嫁人,不若……”
皇帝摆摆手,似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此事不必再议,你身为嫡公主,婚事本就耽搁了,须得提上日程了。”
“儿臣……”
“好了,长宁,朕要与国师清算祈雨的账目,你先下去吧。”
安和帝毕竟是皇帝,强硬起来,也是不容置疑,滕月只得告退。
眼见滕月走远了,安和帝指着一旁的椅子:“岑爱卿,坐吧。”
“是。”安和帝这是要长谈的预兆,岑墨之坐下,忐忑的等待着他的询问。
果然,安和帝问了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这一路上,长宁与质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