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如霜,晚风徐徐。
长生阁。
纱帐薄如雾,扬起一道飘逸的弧度。
姜黎九缓缓睁开双眼,月华冷冷清清,照在男子浓密如墨的睫羽,映射出一片阴影。
她眨眨眼,那柔和精致的轮廓依旧近在咫尺,安静入睡。
想不明白,上一秒记忆还停留在院落中饮酒,为何下一刻,会出现殿内床榻上?
还距离这么近!
盯住熟睡之人须臾,又转眸看了看外面漆黑幽静的夜色,决定先躲出去办点正事。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沈玉锦忽地抬起眼帘,眸中还氤氲几分没有焦距的迷离。
“小九儿,你酒醒了?”
“嗯。”
姜黎九尴尬点头。
她咽了咽口水,连忙转移话题道:“徒儿带星辰去杀妖升境界,师尊接着睡。”
正欲起身,才惊觉自己一双手臂牢牢禁锢沈玉锦劲瘦腰身上。
反观他整个人衣袍松松垮垮披在肩头,里衣被扯得有些凌乱不堪,甚至露出平滑的锁骨,以及冷玉般的肌肤。
好像被人给欺负了一般!
“师……师尊……”
吓得她倏地坐起,瞬间挪到床榻里侧,绯色爬上脸颊,话都说不清楚,“你……你没事吧?”
沈玉锦乌泱泱的睫毛轻颤。
低醇磁性的嗓音裹挟刚睡醒时的沙哑,“为师无事,你先拿开定身符。”
姜黎九:“……”
犹豫半晌,她才凑近,果然看见他挺直的脊背后,贴了一张定身符。
字迹柔美又不失锋利。
无比眼熟。
正是她自己的笔迹!
她的心。
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眸光乍然碎裂。
沈玉锦起身靠在床架上,整理好衣襟,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看得姜黎九心中一堵。
于是,靠近他,双手按住削瘦笔直的肩,居高临下逼问,“符是徒儿亲手所画?”
“是。”
沈玉锦颔首。
姜黎九顿了顿,再度开口,“徒儿把师尊定住不能动?”
“寝殿内没有第三个人。”
“君颜呢?”
“她醉了,被为师送回隔壁院中。”
“所以徒儿……”
“你别放心上,为师不会怪你。”
她张了张嘴。
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过自己可能酒量不好。
没想过酒品竟也能这样差!
正在她脑海中天人交加,一片空白之际。
床榻下,变成一小团的墨炎努力在心里安慰自己,它本来就不是人,主人只是在陈述事实,肯定不是故意骂它!
可是……
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它险些憋不住笑。
正在这时,就听沈玉锦轻咳一声,“别怕,为师不会像元镇那样训你,没有人知道。”
听见他的话,姜黎九朱唇紧抿,转身下榻,一股柔软于脚底传来。
她垂眸,只见地上整齐铺好被褥。
说明自家师尊本打算要睡到地上,最后却被自己给……
想了想,事已至此,懊恼也无益,“师尊,徒儿上次已说过会对你负责。”
她转头,榻上人仍是漫不经心的淡然,“小九儿别多想,不需勉强。”
“反正何事也未发生,不如算了。”
沈玉锦这番话轻飘飘传入耳中,姜黎九被气得不轻。
她快速上前一步,把人抵在方寸间,狠狠吻上他微凉的唇,如锐不可当的入侵者,没有一丝怜惜之意。
直到,鲜血的味道在两人口腔中蔓延开来。
姜黎九终于清醒,猛地后退。
沈玉锦不动声色,抬起洁白修长的手指,拭去唇角血迹。
墨染青丝垂长倾泻落下,遮掩他眉宇间的表情,唯独能看见鲜红的唇瓣,被咬得微肿。
“徒儿这样,师尊是不是也可以算了?”
她撇开脸,不看他,“如果这样都能不计较,师尊是把自己看轻到何种地步?”
“又将徒儿当成什么人?”
说到这,她起身踱步走出,声音淡淡,“入仙门多年,徒儿自认敢做敢当。”
“师尊这张嘴,徒儿亲过,留了印记,那便是徒儿的,你整个人都是,哪怕你不愿意。”
“徒儿还有事要做,师尊想开些,早早休息。”
少女的话,霸道得不容置喙。
纤长身影看似凌厉如剑,实际每一步都十分僵硬。
她跃下高台,消失于茫茫夜色。
“呵~”
沈玉锦轻笑一声。
也随之迈下床榻,一步步行至玉栏边,亲眼目睹身姿轻盈的少女在飞檐树梢上,朝皇城外飞去。
……
城外,芭蕉林。
黑色雾气逐渐从地面蒸腾而起。
“唰”一声,姜黎九左前方闪过一抹红影,带动翠绿的叶尖。
她眸光轻移,忽觉背后阴风阵阵,艳红如火的袍袖下,手腕一翻,灵芒凝聚出长剑纵身袭去。
“砰!”
祭雪与利爪相撞,爆发出一阵巨响,尘土飞扬。
姜黎九广袖轻挥,视线不远处血雾中浮现出一个妖冶多情的女子。
她披红衣,戴绿叶,舌尖妖娆划过唇角,娇滴滴道:“小公子身上的味道可真香,令奴家垂涎三尺。”
“良宵苦短,美人在侧,何必打打杀杀,煞风景?”
“不如……”
“与奴家洞房花烛可好?”
“吸人元气而生,不如就地正法!”姜黎九声音淡漠,毫不怜香惜玉。
她手腕一转,祭雪挽出一道玄妙弧度,直击芭蕉精而去。
只听“呲啦”声入耳。
眼前凌空漂浮的衣裙顿时碎成齑粉。
女子“哎呀”一句,连忙捂住胸口后退半步,“奴家喜欢公子,可惜公子竟这般粗鲁?”
“如此来看……”
“休怪奴家心狠手辣了!”
话落,她一张妖媚的脸顷刻间狰狞,“奴家心知小道长有几分本事,这才敢独自来此。”
“但你身上那股香气实在太过诱人,奴家不愿放弃,唯有全力以赴,搏这一次生死了!”
“啊——”
一声尖叫刺入耳膜。
姜黎九赶忙施出符咒防身。
还是晚了!
芭蕉精为与她双修,吸食元气,直接动用本命神通,情瘴。
她眼前闪过道道白光,头晕目眩,下一秒,忽觉一道温热气息拂过耳畔,女子呵气如兰,“小公子叫什么名字?”
“姜黎……”
“九”字未出,她眸中飞速闪过一抹冰色。
女子未曾察觉,白嫩的手指顺姜黎九耳际一寸寸往下,落在脖颈上。
这才发觉她没有喉结,不由一惊,“你……你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