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回荡着傅辞的呼喊声,但心心念念的人并没有回头。
意识到这辈子可能很难再见到姜晚了,傅辞心口剧痛。
再加上急火攻心,猝不及防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与泪混合,傅辞呢喃着姜晚的名字,又哭又笑。
他错了。
从一开始晚晚就该是他的妻,大不了不要前程。
为什么要让她做妾?
为什么要受祖母的威胁,答应娶别人为妻?
她明明也是金枝玉叶,从小没吃过苦,进了他们傅家的门却要被罚跪。
还要挨鞭子。
傅辞绝望地想,这样的地方晚晚怎么可能会有留恋,又怎么可能还想回去?
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不要他了。
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随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傅辞艰难地上马,他要把晚晚追回来。
只要晚晚跟他回家,他什么都不要了,这辈子只守着她。
压抑住翻涌的痛意,傅辞一拉缰绳,绕路去了对面的山崖。
然后又顺着马蹄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去。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傅辞停在了山间小道的分岔路口。
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傅辞愣愣地看着路口,他该走哪条路,才能找回晚晚?
长时间没休息好,再加上精神受了刺激,傅辞头痛欲裂。
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摔下了马。
马嘶鸣一声,围着傅辞打转,还用鼻子拱了拱他。
躺在地上的人无知无觉,没有醒过来。
姜晚从藏身的大树后出来。
摸了摸傅辞的额头。
一片滚烫。
拿出帕子,宇文晏及时给她递了水壶。
将湿帕子覆在傅辞的头上。
姜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回想起自己上辈子最后的时光。
她比他更狼狈。
“会有人来寻他吗?”
“会,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人来。”
“嗯,那我们走吧。”
宇文晏问她,“这次不会回头了吧?”
“不会了。”
把人挪到树荫下,再给傅辞撒了点驱蛇虫走兽的药粉。
宇文晏拍了拍手,“再回头我就把你扔山里,不管你了。”
……
傅辞又一次经历了姜晚难产的噩梦。
梦境很混乱。
一会儿是姜晚正在生产,哭着喊他的名字。
一会儿又是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呼吸,姜晚哭着求她们去请大夫,那些人却说得了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出院子。
最后,一切回归平静,姜晚和孩子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这一切,傅辞都是眼睁睁看着的。
过了许久,那个“他”终于来了,在床边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因为“他”一直没回新房,云嫣然找了来。
当看到床上一大一小没有呼吸的样子,眼里满是惊喜。
傅辞的潜意识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梦。
像是局外人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当云嫣然想去触碰小婴儿时,“他”发了狂。
用力挥开云嫣然染着丹蔻的手。
“不要碰她们!”
“夫君,我只是想检查一下孩子还有没有呼吸,说不定还有救。”
“滚!离开这儿!”
“夫君,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若是不在,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发了疯似地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喃喃着,“我只是晚晚一个人的夫君,她不愿意我娶别人,我要听她的话,不然她又要生气了。”
云嫣然骤然拔高声音,“傅辞,和你拜堂成亲的人是我,不是姜晚,而且她已经死了!不会再和你生气了!”
死这个字让发狂的人安静了下来。
“夫君,我们先回西院吧,明日再把姜姨娘和孩子下葬了,让她们入土为安。”
云嫣然尝试靠近“他”,却被掐住了脖子。
“她们只是睡着了,再敢胡说八道,我要你的命。”
傅辞冷眼看着云嫣然挣扎。
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他”若是真的在乎晚晚,怎么会把怀有身孕的她安顿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
怎么会任由刁奴欺负她?
又怎么会和别人成亲,让别人住进了西院?
那明明是晚晚住的地方,有他们无数的回忆。
若不是开不了口,傅辞真想说一句:别再假惺惺了,你的虚情假意让人作呕。
傅辞别开视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晚。
他和“他”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新婚就闹出大动静,老太君也被惊动了。
扶着嬷嬷的手背走了进来。
“辞哥儿还不赶紧松手,嫣然是你的妻子,为了一个姜晚,你要当杀妻的禽兽吗?”
“他”一瞬间卸了力。
像个孩子一般,委屈地说:“祖母,晚晚没了,孩子也没了。”
“姜晚本就体弱多病,没了也就没了,至于孩子,以后你和嫣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必执着于这一个。”
空气安静了许久。
“不会再有了。”
傅辞看到“他”拿了笔墨纸砚,写了和离书。
“以后我们再没关系了。”
云嫣然放声大哭,老太君气得差点站不稳。
“辞哥儿,为了一个死人,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了吗?”
“嗯,不要了。”
“我不同意你们和离。”
“那就让她在府里照顾您,祖母,我知道您不喜欢晚晚,也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带她们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抱起姜晚和孩子,轻飘飘的重量终于让“他”落下了泪。
老太君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出了屋。
蹒跚着追了出去,“辞哥儿,你要去哪儿?”
“回来!”
“他”没有回答。
只是抱着一大一小,坚定地离开。
傅辞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帐幔。
这是西院。
是他和晚晚的房间。
看到傅辞醒来,老太君喜极而泣,“辞哥儿,你都昏迷半个月了,老天保佑,可算是醒过来了。”
傅辞的视线扫遍屋子。
有祖母,有大夫,有伺候的下人,唯独没有姜晚。
“找到晚晚了吗?”
老太君脸色一沉,“祖母听你表弟说了,姜晚是和废太子一起走的,真不愧是乱臣贼子,还真是一丘之貉。”
傅辞咳了起来。
老太君忙道:“姜晚都跟别人跑了,你就别惦记她了,先把身体养好,然后和嫣然成亲,冲冲喜,以后就万事大吉了。”
看着老太君,傅辞脑子里回想起梦境中的一切。
晚晚和孩子死在老太君跟前,老太君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见老太君对晚晚冷漠到了何种程度。
他居然妄想让老太君接纳晚晚,真的太可笑了。
想到这,傅辞真就笑出了声。
老太君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孙儿的精神不太正常。
“辞哥儿,你肩上担着傅家的荣辱兴衰,不能为了一个女人糟蹋自己啊。”
傅辞盯着榻边的铜镜,桌上还有许多姜晚的日常用品。
就连身上的被褥,上面也还有熟悉的淡香。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姜晚曾经在他的生活里存在过。
可是现在,她走了。
“祖母,我不会娶云嫣然,如果您偏要一意孤行,那就把我逐出傅家,往后我不再是傅家人。”
说罢,傅辞忍着不适起身。
他要去找晚晚。
如果她不想回京城,那他也不回来了。
她在哪,他的家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