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村,背靠大山,前临湘江,从九十年代开始,就陆续有人把老祖宗传下来的山窝里的瓦屋,置换成了河边的平房。
余天家是从山窝里迁出的最后一批,村口沿着河岸下游望去,来人很轻易就能辨认他的家。
在所有三四层高的装修华丽的平房里面,一间窄小的只有一层高光秃秃的红砖房,卑微的夹在中间。像小时候的余天之于同龄人一样,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就前面码头放我下来吧。”摩托车后座上,余天的视线穿过灰蒙的烟尘,目光投注在不远处,印着新元码头大字的牌坊上。
他家就在码头边上,码头边上是一个垃圾场,正起着火堆,把已经半黑的天,照的乍亮。
从摩托车上下来,余天不由得捂住了口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塑料烧焦味,连摩的大叔都不禁摇头骂了句“做好事哦。”然后收钱溜之大吉。
余天无奈的笑了笑,以往村民的日常垃圾,都是自家门口就近倾倒,到了发大水飘得河里到处都是。这些年搞新农村建设,起了垃圾场,垃圾统一规整,河堤是美了,水质也更好了,但空气嘛……
孰是孰非不敢妄做评价。
其实关于焚烧垃圾这件事,余天去年就在环保局官网偷偷反映过,而且对此有意见的,村里大有人在,早几个月还有人在村部大群,公然叫板干部。
可是有用吗?
或许村干部也很无奈,这火是谁放的依旧成谜。有人猜是运送师傅为了偷懒,这样一烧原本需要一周拉三车,变成三周拉一车。
有人说是小孩顽皮放的。
其实事实到底如何,只需要在每个垃圾坑上方,铺设摄像头就能真相大白。可是,且不说这笔开支有多大,有没有必要性……
就是知道是运送师傅放的火,又能怎样?罚款?换人?
随着村民的富裕,垃圾日渐增多,尤其节假日,上面给的工资,都不够师傅烧油的,谁会傻到亏钱,揽这脏活?或许这点,那些村干部早就心知肚明。
所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本质上,还是觉得这些偶尔烧一下,没什么危害吧。
总之,这里面的水很深,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掺和的……余天摇了摇头,用手挥散眼前的浓烟,向着前面一栋只有一层的红砖房走去。
这里每一栋房子,并不是紧挨着马路建的,每家门口都留出了一块坪地,平时用来停停车,秋收时晒晒稻谷啥的。
其实不用抬头看楼房的高度,就看坪地的大小,就能知道谁家富,谁家穷。
余天家,是码头附近这一排中,唯一的一套间,所以门口坪地自然也是最小的。从马路拐入窄小的坪地,眼角的余光被周围邻居门口的敞亮占据。
不管在外面有多少风光,这一刻余天心里还是习惯性涌出了一丝自卑。但这种自卑感,很快就被即将要见到奶奶的欣喜冲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