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蕊到达时,适逢雨消云散。
成片阴沉的天幕中,倏而有金光破开云翳,倾泻而下。
乔黛立在台阶前,周身被淡淡的金光笼罩着,肌肤如雪色般,夺目而耀眼。
蒋蕊呼吸一滞,放慢步调,怕惊扰到美人。
当然,也有不懂审美是何物的大老粗,譬如钱老,他兴冲冲地跑过来,骄傲之情溢于言表,“黛黛,我终于学会了!”
从今天开始,他也会求雨了!
可喜可贺!
“下了整整一天,一停下我就来找你报喜了。”
蒋蕊:“……”
原来害的她坐高铁坐的腰酸背痛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钱老!!
真是个老六!!
蒋蕊敢怒不敢言。
好在钱老没久留,得到乔黛肯定的赞扬后,再次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蒋蕊:?
她茫然地看着钱老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说道,“果然传闻不可信。”什么德高望重都是唬人的,简直就是老小孩。
乔黛很耿直地点头表示赞同后才想起正事。
“你爸爸情况好些了没有?”
蒋蕊苦笑摇头,“没有,”她顿了顿,“乔大师,需要麻烦你几日了。”
乔黛表示不麻烦。
这些最后都会化成功德点呢,互惠互利。
“下午吧,明早我给辅导老师们请假,顺便拿点作业,打发时间。”
蒋蕊:“……”
救命。
神他妈拿点作业打发时间。
*
在盛意的热情邀请下,蒋蕊在简家留宿了,一夜好眠。
只是,当她起床时,乔黛已经上完了一节数学课,并整理好了试卷。
蒋蕊:!
一时间,她的心情极度微妙。
原来……乔黛不是开玩笑的啊。
乔黛倒没太注意蒋蕊,整个路程中,她共刷了两套数学试卷和一套物理试卷。
正确率有所提升。
订正完错题,她才松了口气。
虽然有原主的底子在,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想考好大学就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下飞机后,蒋家派了司机来接。
又坐了半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医院。
蒋蕊脸上已有疲色,她强打着精神,“乔大师,舟车劳顿,辛苦你了。”
乔黛只催促她赶紧带路。
当真正见到蒋老爷子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蒋老爷子年近六十,蒋蕊是他的老来女,此刻,他孱弱地躺在病床上,身后,是夕阳的剪影,斑驳跳动。
即便年老,他模样依旧周正,想来年轻时也应该极为英俊。
本该浑浊的眼里,却透着睿智的光。
第一眼就叫人生出了好感。
蒋蕊扶他起来。
等蒋老爷子半靠在病床上后,蒋蕊才对他介绍,“爸,这就是乔大师。您快把毛料丢失的细节说说吧。”
蒋老爷子老态龙钟的脸上迸出笑意。
他正要说话时,乔黛却撇了撇嘴,扭头就走,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蒋蕊莫名,愣神片刻,而乔黛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急忙去拦,“乔大师,怎么了?”
眼里的焦急不似作伪。
乔黛半点情面没留,“怎么了?”她被气笑了,“毛料丢失,你去问你爸,究竟知不知情??你们蒋家人的龃龉与算计我不管,但别浪费我的时间。”
真晦气啊。
蒋蕊听到她质问的话,满脸不可思议,她呆呆道,“不可能的呀。”
此时,蒋老爷子强撑着病体从内间走出。
短短几步,像是耗尽了他的心力,他脸色惨白,喘得厉害。
蒋蕊眼睛一下就红了,连忙去扶他,“爸,你快告诉乔大师,你不知情的。”
蒋老爷子慈祥地看着她,却不否认。
蒋蕊错愕,哪能不知道乔大师又说准了,她顿时无地自容,都不敢去看乔黛。
蒋老爷子平复呼吸,顺势坐在沙发上,略带哀求道,“看在我不久于人世的份上,请听我解释一句吧。”
就差直说自己在等死了。
乔黛见他说的如此可怜,就算心里还恼着,倒也不好离开。
“那你说。”
蒋老爷子似是喟叹,又似是追忆,“说到底,还是财帛动人心啊。”
“那几批丢失的毛料都是我怂恿我弟弟这么做的。”
蒋蕊惊呼,“怎么可能?”
“更准确的来讲,是我多年前安插在他身边的心腹撺掇的。”
先透露病情,引得他上钩,再里应外合配合他成事。
总之的确是蒋老爷子的手笔。
“这些年,我牢牢把持着蒋氏集团的大部分股权,其实我弟弟早就有异心了,他只是碍于我往日的雷霆手段,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也不会一挑唆就上钩了。
“我活着,尚且能镇住他,可一旦我死了,蕊蕊会被这头豺狼吞的渣子都不剩,所以,我得引诱他犯罪,才好把他赶出蒋氏集团,如此一来,等蕊蕊上位后就不会受任何人掣肘。”
这是蒋老爷子检查出癌症晚期时,就有的打算。
“本来我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披露他的罪行,可没想到,蕊蕊会把你找来。”
他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假装把毛料找回来的同时,还要不引人怀疑。
乔黛的出现,正好给了他思路。
蒋老爷子把内心的小算盘通通都交代清,“原本我想着,不管你是沽名钓誉之辈,还是真有本事,我都可以借着你,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完全摘出来。”
实现双赢。
此番话本是他想和乔黛私下讨论的,他不想让这些龌龊事被蕊蕊知道。
他的蕊蕊,只需要当个公主。
哪怕蒋氏集团未来的发展,他也做了计划书,还安排了亲信扶持,确保蕊蕊一世无忧。
至于更远的以后,他啊,就管不着了。
唯一没料到的是,乔黛一言不合,扭头就走了。
连交流的机会都没给他。
“蕊蕊,别哭。”蒋老爷子喘着浊气说完了这番话,就见蒋蕊泪流满面,他蹙眉,想抬手给她擦眼泪,但终究有些力竭。
“别哭,要笑。”
乔黛瞧着他快油尽灯枯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两句话。
一句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蒋蕊,他可谓殚精竭虑。
另一句是姜还是老的辣,为了铲除异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温情与狠戾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竟毫无违和。
一时间,乔黛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