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小麦和玉米收获成功，容秦将最新编纂的指导手册呈给皇帝。皇帝满意归满意，但是百姓识字的太少，很难领会手册意思。
容秦早就考虑到了政令的沟通成本问题，对着皇帝请命：“臣请奏，臣提议司农司再增人手，负责下乡传播农耕知识。”
“臣以为，此举还需慎重！”金殿上传来不同的声音。容秦面色不变。
皇帝：“哦？爱卿有什么异议么？”“大燕国土广袤，若是增加人手，又该增加多少？农时本就一闪而过，总不能等着农官到了，百姓再耕种吧。”
皇帝点头，这样的思量不是没有道理的。
“爱卿所言也有道理。容爱卿，你怎么看？”皇帝又把问题丢了回来。
容秦笑道：“也简单。只要命令农官下到各个州府，再由各地的大人派人学习，学成者再召乡里闲人，地方里保，将这些知识全部传下去即可。”
这话一出，又有人出列道：“可是这层层转述之下，若有闪失……”容秦转身，看着满殿的大臣朗声道：“今后，农收一事也将归于官员升迁之考核。农官下乡一事会将责任细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直接按照责任划分追究责任！”
瞬间，满殿的大臣有一半脑子都发麻了。做官做官，最怕的就是上面左一套，右一套。政令说的容易，可推行政令的人就惨了！若是说说，倒也罢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现在说什么责任追究……这就麻烦了！！！
皇帝将底下官员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语气带笑道：“那就依容爱卿所说的办吧。爱卿当时称此为新农计划。那这计划的总负责，就容爱卿担任如何？”
容秦心下一凛！硬着头皮上前道：“臣，臣恐怕不能胜任。”
皇帝：“爱卿是怕什么？这样，爱卿全权负责此事，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如何？”
满殿文武听得头皮一紧！
就听皇帝接着道：“朕赐你天子剑，不论王公还是草民，见此剑如见天子！必要时，爱卿可行生杀之权！如何？”皇帝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容秦断断不敢再推辞了。“臣，谢陛下赠剑！”
皇帝哈哈大笑，命殿前护卫将剑递给容秦。容秦抬手接剑时，明显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建安侯府，谢昭婉正将新请的蒙学先生带到偏院。这里靠近花园，平日里没什么喧嚣，是谢昭婉特意为平安选的。
等交代完出来，正好看到容秦在廊下发呆。
“齐光。”
“嗯？”谢昭婉坐到容秦身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容秦转过头来，看着谢昭婉：“今日朝上，陛下赐了我天子剑，给我便宜行事的生杀之权。”
谢昭婉的呼吸滞了滞，“嗯？”
“陛下让我负责这次的新农计划。”容秦缓了缓，“我感觉，我被陛下利用了……”
在容秦的下意识里，他并不觉得自己低于皇权。他的想法是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但是，他现在觉得不对，皇帝给了他这么重的权力，让他去进行这改革，明摆着就是让他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要命的东西碰一碰。
他想去么？他怕么？
想，不怕！
可是他现在开始担心路上的西洋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怕的是，上一辈子的悲剧会在这个世界重演！
谢昭婉察觉到容秦在为一些事情急躁，但是容秦不说她也不逼他。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和容秦的背景渊源有关。
她伸出手，放在容秦手上。容秦错愕地看着她。
“你还有我呢。”
容秦的眼眶瞬间有些湿了。
“你看，你已经做了很多事了。我们成亲之后，你就东奔西跑的。去了燕北之后，又被陛下罢官，逼你做一个教书先生。你创建了天下最有名的学院，带出了充满理想的学子，创办杂科，又发明武器，提出新农计划……你为这个世界做得，为百姓做得，上天都看到了。”
容秦鼻子有些发酸。他确实不知不觉做了许多，出仕时为国为民的抱负一直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虽困难千重，然九死其犹未悔。
“齐光。你看出了陛下的心思是吗？”
谢昭婉的目光闪了闪，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虽愚笨，但是也知道陛下给多大的特权就意味着我面对多大的麻烦。我不畏死，但我怕你和平安，还有娘亲他们有什么闪失……”
这是容秦心中最大的害怕！他以前做得那些其实都不会直接和那些势力对上。就算他的名声如日中天，他也依旧是根基尚浅的新贵而已。
现在，皇帝试图用他这把刀一扫积弊，这，就有大麻烦了！！！
“不必怕，怕也没用。往好处想，陛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谢昭婉轻声道。话虽如此，可是低垂的眉眼却显露出她的不确定。皇帝真的会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么……
容秦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他拉着谢昭婉的手道：“齐光，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小心的。”
“嗯。”
容秦获得天子剑之后，满朝大小的官员们都咂摸出了皇帝的意思来。各个都在忙着给好友故交写信，叮嘱新政推行，万不可成为次辅第一个用来杀鸡儆猴的人！一时之间兵荒马乱，不提。
西北，书院已经收到了容秦寄来的书信，船舶班的人终于可以去东南了。容秦说叫术科的弟子都去东南或者江南转一圈，不可天天在书院闭门造车。
术院弟子一听先生们说可以出去游学了，一时之间都欢呼雀跃！！！
王端反复叮嘱，一切以安全为主。这是容秦在术院时，经常挂在嘴上的话。
云巅书院已经扩建了，现在又多一些地方。容秦说要在江南成立书院的分院，他考虑之后觉得可以。现在书院的收支也有盈余，可以将成立分院的事提上日程了。此次去游学，正是提前熟悉环境，方便之后的选址。容秦早就想好了要在江南建立船舶为主的大科。船舶班的弟子已经潜心学习了很久的理论知识，该让他们出去实践了！
术科弟子从燕北出发时，容秦正想着之后在东南也建立一只骑射营的弟子。对外就说是保卫书院所用的。
现在燕北的骑射营弟子已经被带走了，新的一批已经开始训练了。容秦叮嘱，切不可招摇，除了他带出的弟子之外，以后骑射科的弟子都留作护卫书院。
司农司，容秦已经和所有官吏说完了自己第一批粮食的观察计划。并且开始给官吏们说之后他们要如何下乡，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务等等。
一个人是定不好的，而且容秦没有基层经验，于是干脆召集官吏代表，坐到一起商议一个大纲出来。之后细化，将每个人的责任都划分清楚，这样一来就清楚多了，不会再增加不必要的沟通成本，事半功倍。
等到工作目标落实了，大大小小的隐患都排查的差不多了，容秦将司农司的人员配备及所负职责以及具体到工作上的信息都送到了吏部去，等吏部的回复。之后就可以招人，开始岗前培训了。
容秦的做事方法引起很多人的注意，甚至有不少部门开始学习起来，作用还是挺大的，办事效率明显是高了许多。
百官冷眼看着司农司的动作，就目前而言，这位身上带着许多特权的次辅大人还没有开始拿人祭剑。但众人都知道，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夏去秋来，东南的水稻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实验，容秦的庄稼地也是。
过了今年，明年就可以推行新政了。
时间紧急，即使招到不少良才，要告诉他们因时因地地推行新政也还是有很大的麻烦。他们还是要先去和各个州府的农官对接，知道当地具体情况，才能给出合适建议。但凡有一点出入，百官就要扑上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两位阁老闭着眼睛安然稳坐钓鱼台的原因。
摊子铺的太大，一个煎饼匠，是会累死的。不仅如此，还会招来周围顾客的不忿，最后保不住自己的小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