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终究是婢女，可不是每个丫鬟都有那福分当主子姨娘的。”
翠微重重地冷笑一声：“我早就看出你对将军有那非分之想了，别以为你有几分像我就能肖想能在将军忙碌之时暂时代替我。”
“这簪子的成色着实一般，远不及上回将军亲自替我戴上的白玉簪好看，或许以你的身份，对那等成色的玉见都没见过罢？”
她打开锦盒，嘴上说着一般，手里却拿着那玉直在纷雨面前晃来晃去，还故作嗔怪地自言自语道：“我早说了我可不缺这些，将军却还偏要送我，说什么美玉配美人，整个燕北，唯有我配得上这些玉簪。”
翠微说着，又嫌不够似的连嘲带讽地刺了纷雨几句，然而，翠微却没能得见纷雨露出与从前一般被刺痛的表情。
这让翠微很是惶恐。
她这次反应如此之大，其一是按例刺一刺对祝庭风有非分之想的纷雨，其二便是因祝庭风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来找过自己了，这放在之前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翠微已经十九岁了，或许在外头这岁数十分年轻，可在楼里，她已经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先前年少貌美、又有贵人赏脸相捧，自然力压其余两大花魁，风光无限，可要是今岁祝庭风还没来纳她进府，那她可真成个笑话了。
“咦，翠微娘子头上戴着的簪子可不便宜。”
云苓柔柔笑道：“嗯，凤凰相绕连绵枝，这簪子不光贵重，连寓意也是极好的。”
凤凰缠绕，枝叶连理，此乃鹣鲽情深之意，用在夫妻之间自然是寓意极好，只是以翠微的身份来说，这簪子便不适合她戴了。
此言方落，连丫鬟小蝶都不由疑惑地抬起头，翠微更停下了说到一半的讥讽，蹙起精细描摹过的柳眉：“你又是谁？”
“娘子，就是她对奴婢动得手！”
“你？”
许是因云苓一开口便指出了簪子，翠微并没有直接对云苓发难，反而再三谨慎地开口试探云苓的身份：“你可是将军新纳的姨娘？”
“我是谁不要紧。”
云苓一举一动都风情流转，便是那不作装扮的眉眼都带着摄人心神的妖冶：“要紧的是，姑娘这簪子可不是姑娘能用得起的。”
“便是不看这簪子巧夺天工的雕刻，光看这赤金红宝，都可知这簪子定高于五百两白银，嗯，翠微姑娘自赎的身价也不过三千两罢？”
“真没见识，愿意为我一掷千金的富商官员多如过江之鲫，一个五百两的簪子算什么？”
敏锐地察觉到云苓的恶意，翠微冷冷地看着她：“你伤我婢女这事我可以不计较，只是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要喊人把你们打出去了。”
“谁敢？！”
云苓一把将腰牌掷到翠微跟前：“我乃临安县主的贴身侍女，这是祝布政使府中的腰牌，何人胆敢对我动手！”
“翠微娘子可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好言好语地对你，你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不错，燕北的富商贵人是不少，愿意为你一掷千金也不少，可若要说他们谁会愿意为买上这么一枚象征着夫妻和睦的凤凰连枝簪，我看一个都没有吧？”
被戳中痛处，翠微沉着脸不作一言。
“花魁娘子私藏客官的赏银，还用来买这等中看不中用的可笑玩意儿。”
云苓完全不在意翠微的想法，拍掌笑道：“翠微娘子你说，我要是将此事告诉天香楼的妈妈，你，还有你的丫鬟小蝶，可会有什么后果？”
她跟了谢昭婉多年，倒将她的恶劣学了个十成十：“我猜，翠微娘子您倒是不会如何，只是免不了一顿隐蔽的罚，小蝶姑娘可就惨咯，在青楼里犯了事的姑娘会有什么惩罚，我可想都不敢想。”
翠微私藏赏银一事自然瞒不过小蝶，见自己手边的小蝶已然吓得六神无主，翠微攥紧了手里祝庭风新送来的簪子，咬牙道：“你想怎么样？要多少银子才肯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我怎么可能缺钱呢。”
短短一句话，便将翠微的最后期望摔得粉碎。
只闻云苓又笑道：“不过，我也不是不行假装自己从未发现过此事。”
“只要——”
云苓的声音清晰地落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翠微娘子您与您身旁的婢女，真情实感地下跪同我和纷雨姑娘道歉。”
分明半钱银子也不用花，翠微的脸色却又青又红，要她向自己先前看不起的纷雨下跪，还不如向她再要五百两银子。
可小蝶陪伴她多年，知道她的秘密不胜其数，一旦小蝶进了地下刑讯室，指不准会吐出什么来。
两相权衡之下，翠微暗暗咬碎了牙，尖利的指甲紧紧掐进手心：“小蝶，跪下。”
“娘子？！”
翠微喝道：“我说跪下！”
小蝶愕然地看着翠微盈盈跪下，自己也连忙砰得一声跪在地上。
“翠微言行无状，御下不严，若对两位姑娘有所冒犯，还请姑娘谅解则个。”
翠微话中的每个字都像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这厢先向两位姑娘赔罪了。”
“既然娘子如此知礼，那便起来吧，想来纷雨姑娘宽容大度，定不会与娘子计较的，对不对？”云苓愉快地笑道：“纷雨，你可还有话要与翠微娘子说？”
纷雨光是看都看得呆了，见云苓点到自己的名字，连忙摇了摇头。
云苓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可谓是完美地对翠微二人连敲带打，逼得她们半分不敢动弹，还得捏着鼻子不得不选择了最不愿意的选项。
这可让翠微气得不行，甚至不待二人离去，便一把摔碎了祝庭风让纷雨送来的玉簪。
“这等成色的破玉，我才不屑用！”
在玉器碎裂的声音中，翠微恨声道：“我又不是那等连垃圾都要捧在手心的贱婢，什么好东西我没见过！前几日刘员外捧来的翡翠，不知比这好上多少！”
“小蝶，让人来扫了！”
云苓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似抿起了唇，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恨意，柔媚娇俏的面孔浮现出与其五官不符的刻薄，她深深地看了翠微一眼，蓦地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