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庭风原是想这般能让纷雨回屋休息,加上送簪子这活轻松又简单,还有个一心恋慕祝庭风的花魁翠微能让纷雨多一些危机感,说不定今晚便能跪着来向他认错,祝庭风正洋洋得意于自己一石多鸟的计划,甚至为纷雨空了一整日的日程,可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早该回府来的纷雨。
“查!都给我查!”
他将新送来书房的瓷具又摔了个精光:“纷雨这贱婢到底去哪了!又见了谁!通通都报给我!”
祝庭风妒火中烧,几乎本能地以为纷雨背着他去找了其他男子,他全然忘记了是自己主动要将纷雨派出去的,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抓回来严刑拷打。
然而事实却并非是想祝庭风想的那样,虽说话本后期纷雨的确遇上了一个对她尊重疼爱的男子,但纷雨这次迟迟未归,其实是遇见了云苓。
辰时一刻,纷雨手捧玉簪锦盒,早早地出了祝府,按理祝庭风该给她配两个丫鬟,只是当管家提起时,祝庭风却轻蔑地嗤笑道:“她就是奴婢,怎么还配有其他奴婢伺候?大街上那么多丫鬟帮主家做活,偏她做不得?”
此举原该是祝庭风对纷雨的羞辱,现下却反倒让她的行动多了几分自由。
府里的奴才是惯会看祝庭风脸色的,便是其中有几个心软心善地想帮纷雨,在祝庭风狠狠地整治过他们之后便也没人敢开口了。
纷雨昨儿淋了半宿的雨,后头却无人准备沐浴,奴才用的热水早就没了,她只得擦干了头发,此刻整个人头重脚轻,强撑着从祝府租马车到了天香楼所在的那条街道后更是昏昏沉沉。
她晕乎乎地走着,冷不防撞上了一个正在街边买胭脂的身影。
“纷雨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那身影娉婷袅娜,就连声音也犹若莺啼一般清脆。
“你脸怎生这样红?可是生病了?”
纷雨定了定神,抬头愣愣地看了眼前的女子半晌,迟钝的思维缓慢地转动着,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其人是谁。
“你是县主身边的云苓姑娘?”
“正是我。”
只见云苓微笑着买下胭脂,转头担心地抚上纷雨的额头:“这样烫!可看过郎中了?怎对自己粗心至此,病得如此厉害还要出门?”
她话中的关心十分真切,让纷雨不自觉鼻尖一酸。
自父母亲人去世后,她孑然一身,早不记得多久没听过这样的关心了,身边祝府的小丫鬟们视她为上司,祝听兰身边的其他大丫鬟都是祝家的家生子,看不上她的罪奴籍,祝听兰倒是个好的主子,只是偶尔多少总有些小姑娘脾气,虽从未有过打骂,但绝无可能如此关心纷雨。
“一点小病罢了,我自己身子不争气而已,没必要看郎中,不碍事的。”
纷雨强打起精神回答云苓的问题:“多谢云苓姑娘关心。”
她自觉已无精神再与云苓寒暄,侧身便想走,可手脚却全然不听使唤,眼前一阵一阵地模糊,最终陷入黑暗。
再醒来时纷雨已身在医馆,锦盒被放在她手边,云苓则担忧地坐在医馆的小凳上托腮望着她。
见纷雨醒来,云苓忙让医馆里帮工的学徒端上温好的药来:“你先喝药,有什么事也等喝了药再说。”
她可真漂亮啊。
纷雨怔怔地看着云苓。
怎么临安县主好看得让人惊为天人,就连她的婢女也长得跟天上的仙侍似的。
“你可是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要做?应该不是县主吩咐的吧?”
云苓对着锦盒抬了抬下巴:“只是,你现在的身体未必能撑到你把事做完,若此事不甚要紧的话,倒不如先回去养养身子。”
“有劳姑娘挂心,此事倒并非县主所托。”
纷雨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其实也不是多紧急的事,不过是祝将军让我替他给天香楼的翠微姑娘送份礼,不过翠微姑娘极得我们将军宠爱,如若没能及时送到,只怕祝将军要怪罪我。”
许是喝了药又休息了一个时辰的缘故,纷雨的思维清晰多了,她为了让云苓放心,还特地又加了句:“好教姑娘知道,县主要我做的事情,我从未忘记,祝庭风疑心甚重,还请县主与姑娘多宽限我几日。”
“你不必着急,县主一直都是更在乎你的安危。”
云苓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旋即笑道:“你倒是还挺受祝将军信任的嘛,连这么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要让你亲自走一趟。”
“你染了风寒,待药效过去,说不定还会烧起来,既我今日无事,倒也不是不行陪你去一趟天香楼。”
不等纷雨再回绝,云苓便主动站起身:“趁着现在时候还算早,天香阁没有客人,我们早些动身罢,也好让你早些回府去休息。”
同是一等大丫鬟,云苓在谢昭婉身边多年不知见了多少风浪,便是对朝廷官员也无半分惧色,四个大丫鬟里,也只有她的脾性与谢昭婉最为相像。
此刻云苓语气温柔,可纷雨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她起身,反驳的话在口中过了一轮,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雁郡首名的天香楼有三大花魁,翠微便是其中之一,她自幼进楼中习琴棋书画,尤擅一手琵琶,更以一曲琵琶舞闻名于燕北。
传闻,这翠微姑娘心有所属,正是昭毅将军祝庭风,二人情投意合,待战事一了,祝将军便会将翠微姑娘纳入府中。
因着这传闻,翠微在天香楼中的地位和待遇远比另外两位花魁要好得多,不仅可以挑选自己所要接的客人,更能整夜整夜的轮空牌子,若性子上来了,连琵琶都不会在堂中弹上一曲。
纷雨曾经便时常奉祝庭风的令来给翠微送东西,时而是昂贵的红宝石头面,时而是各色打造巧夺天工的钗钿,翠微在收到礼物时高兴得很,可在知道这礼是由纷雨送来的时,又会柳眉倒竖,每每都要找茬狠狠罚纷雨一顿方肯罢休,连带着翠微身边的丫鬟对纷雨也颐指气使。
往常倒也罢了,今日却还有云苓在。
站在天香楼后院门外,纷雨略有些紧张地想。
“你怎么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