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楚凌月蓦地回想起自己从皇后手里拿到的,要特别注意的四位闺秀。
其中她原先以为最有机会的女子应该是李尚书之女李遥,她门第高贵,背后更有整个陇西李氏,性子安静柔顺的同时也不失手段,若是宋皇后点她做四皇子妃,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与崔淑妃都能接受。
要说最不可能的,肯定只有裴首辅的庶女裴渝,其先有才貌双全、嫁为宁国公世子妃的长姐裴泠,又有能写一手绝妙颜体、嫁入陇西李氏的二姐裴渺,平日里近乎默默无闻,甚至在拿到这份名单之前,楚凌月都不知道裴渝是谁,更不明白谢昭婉把此人刚进名单里,宋皇后还没将其删去的原因。
可今日发生此事之后,裴渝反倒成了这份名单里最合适且唯一合适的一个。
想来谢昭婉也是因为早就料到了谢昭如的计划和举动,才在单子上加的裴渝,又是为了避嫌,尽最大的力避免外人揣测谢昭如落水与楚凌月的关系,今日才不曾露面。
楚凌月不满地啧了声。
真是让人讨厌的谋算。
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安排好了,却同样什么也不说。
楚凌霄认为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楚凌月为了让他无法从大家族借势的手段,可他愿意将计就计,让崔淑妃打消把崔家扶为后族的念头。
如果谢昭如是楚凌月安排的,那这还算得上是双赢的局面。
可楚凌月她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她这气生得真情实感,脸上阴沉的怒意让楚凌霄都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场公主开府的花宴草草结束,楚凌霄和楚凌月都受了皇帝的训斥,只是前者还被崔淑妃狠狠地罚了一顿,后者却只在坤宁宫里受了一顿申饬,不痛不痒犹如清风过耳,可以说是听过就忘。
燕京纷纷扰扰,谢昭婉在承德的别庄却堪称静谧。
即便大燕对女子的禁锢不比前朝,但除了应召入宫或出门赴宴之外,她幼时乃至出嫁前都甚少离府,更别说离京了。
即便还在京城附近,甚至来此的目的也不全是游玩,但这也足够让她期待的了。
“官道还算好的,山路和民间自己辟的小路才难走,还要时不时在意附近有没有山匪的标识,要是遇见了,不脱层皮是不会让你走的。”
容秦说起自己游历了半个大燕的经历,古代道路崎岖,信息闭塞,纵是连年剿匪也耐不住山高林深,孤身一人在外的难度和野外求生也差不多了。
一路来危险程度堪比《西游记》,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有时候一时不察都有性命之危,这本是个得意事,偏偏容秦对这些一笔带过,讲的更多是各地的山水风貌,听得谢昭婉不由猫儿似的微微睁大眼:“真有那等崇拜什么便要吃什么的部族,那他们当地的土司岂不是?”
容秦咳了咳:“换的很频繁。”
他前世就是个闲不下来的,跟着导师满世界飞,这辈子曾带周氏到四川求医,又独身前往南直隶求学,从某种程度上讲,容秦走过的桥已经比谢昭婉走过的路都多了。
“山匪?”
红苓的关注点又在另一边,她当即担心地撩开帘子往外瞧:“咱们该不会遇见——”
“呸呸呸,净说些不该提的。”云苓捏上红苓的耳朵:“臭妮子该打!”
红苓一向心直口快,谢昭婉也不如何拘束她们,闻言不禁失笑:“好了好了,你们去外间闹。”
待马车里间无人,她才轻声问:“少珩,你不会无缘无故和我提到这些,关于温郢和四皇子,你应该有什么猜测了,对吧?”
“懂是懂,但只怕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同为穿越者,没有人比容秦更了解温郢和徐盛音是什么情况,他斟酌着怎么将自己的猜测用让人接受的说法告知谢昭婉:“现在的温郢其实并不是温郢本身,也可以理解为,嗯……借尸还魂。”
“你的意思是,现在占据温郢身体的人,应该是一个有行伍经历的习武之人?”
谢昭婉倒是接受良好。
楚凌月梦里的温郢是一个战功卓著的年轻将军,这么一来,倒是能对上了。
“徐盛音也不再是原来的徐盛音了,她应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玩意儿,也是这些东西帮温郢进入锦衣卫牢狱,又冲破重重包围逃亡燕北。”
容秦接着道:“温郢既已投靠四皇子,约莫也不至于身无分文,可我一个有身份路引、背着功名的举人尚且如此艰难,他却是连城都进不了的通缉犯,即便一路上有四皇子和崔氏的势力接济,又该怎么去往四皇子要求他去的地方呢?”
“山匪……”
谢昭婉迅速反应过来,她沉吟道:“落草为寇者,谁身上没背几条人名,温郢很可能会重操旧业,哄骗一群匪徒和他一起前往要去的地方。”
而这些山匪,很可能就是话本里温郢最初在燕北立下奇功的小队。
谢昭婉原先看时倒没觉得不对,可如今看来,占据温郢身体的灵魂可以为了争夺一点小小的利益就杀了原本合作的商人,又占据商人的财产为己有,更证据确凿地杀害过不少无辜百姓。
他是怎么立下奇功的?他可能为了保护百姓而上前线吗?
“齐光。”
“嗯?”谢昭婉懒洋洋地撩起薄薄的眼皮,带着些鼻音的尾调颇有些慵懒的意味:“怎么了?”
“薛镇抚使愿意再欠我一个人情,求我帮他查一查。”
容秦话锋一转,他半跪在谢昭婉身前,一身略显锋芒的气势散去,带着勾的桃花眼无端蕴着盈盈水光:“那可是锦衣卫的人情呀,齐光,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帮帮我吧。”
这副模样活像长宁郡主曾养过的狼犬,在外目光凌厉看着威风凛凛,差点没将一位偷偷给正院下毒的妾室咬死,对着她却是一副眼神湿漉漉的无辜表情,连爪子都收了个干净,生怕显不出自己的无害和乖巧。
那只狼犬太笨,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早就被人看了个干净,容秦呢?
谢昭婉饶有兴致地屈指挑起容秦堪称精致的下颚,她早看出容秦的目的并非如此,却依旧纵容地笑道:“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