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灵嘴里一边骂,一边清理着满地的碎玻璃。
我给二老续完香火,请他们回去后,便帮着她一块儿收拾。
只听柳灵抱怨道:
“刚换的玻璃,又碎了!呸呸呸!晦气!”
“别生气,这也不贵,回头咱们换块儿钢化玻璃就行了。”
说到这儿,我忽然间脑子里生出一个疑惑:
“诶?对了,这么大动静,巧儿怎么没出来?”
我倒不是盼着哑妹来,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正常情况下,任谁听到外面传来这么大动静,不都该出来看看么?
柳灵这才想起什么,小声对我说:
“哎呀,都怪那该死的脏东西,我跟你说,巧儿睡着了。”
“睡着就睡着呗,你怎么神秘兮兮的?”
“哼哼,你就等着看吧,没准巧儿的嗓子,还真就被你给治好了!”
……
昨晚柳灵说的话,我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这妮子总是满嘴跑火车,跟我真一句、假一句的,我也懒得去猜她到底什么意思。
可现在我才发现,她昨晚那番的话,大有深意!
今早没见哑妹起来帮忙,我本以为她是累坏了。
直到下午我从学校回来,她依旧没醒,我这才有些慌了,于是便赶紧去卧室查看她的情况。
没想到,哑妹她竟然陷入了重度昏迷!
我有些紧张,以为是不是自己药量下猛了?
可柳灵偏说这是正常现象,让我不用担心。
她甚至还发了个毒誓,说哑妹要是醒不过来,那就罚她的皮被人剥下来,做钱包。
见他言之凿凿,誓又发的这么毒,我也只好相信她。
晚饭饭点,我和柳灵点了外卖,我边吃边对她说:
“这几天课多,我忙不过来,巧儿就拜托你照顾了,千万别忘了,要喂她每天喝一碗药汤。”
柳灵嗦着臭烘烘的螺蛳粉,极其敷衍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我娘还啰嗦?”
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钱朵朵打来的电话。
算算时间,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于是我接起电话问:
“喂?朵朵,你是不是回来了?”
电话那头,钱朵朵的语气很是兴奋:
“嗯!我还把青青也带回来了,她说要当面谢谢你。”
“倒是不必谢我,你别忘了把符角烧了就行。”
“嗯嗯!我记着呢,午夜烧,对吧?”
接着我俩又闲聊了几句,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不料,刚把电话撂下,我忽然间察觉到一抹酸溜溜的目光!
柳灵白了我一眼,阴阳怪气道:
“哟,朵朵,叫得好亲切呢。你什么时候也叫我一声灵灵啊?”
原来是老醋坛子翻了,酸得我牙根直打颤。
我嘴角一翘,戏弄道:
“嗐!你早说喜欢这种猫猫狗狗的名字啊。来,灵灵,站起来!”
柳灵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放下筷子站起来就要掐我。
我身子往后一仰,躲开后,继续笑道:
“灵灵真聪明!乖,坐下吃吧!”
难得被我逮住机会,说什么都得耍耍她!
看她被逗得脸都憋红了,我赶紧扒拉完饭菜,然后扭头就往外跑!
幸亏跑得快,不然少说要挨俩大比兜!
只听她追在我后面喊:
“李诊!你别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诶嘿~!”
……
晚上,我捂着耳朵帮鬼看完病,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这会儿,刚过午夜十二点,也不知道钱朵朵有没有准时把符纸烧掉?
不出意外的话,黄英今晚一定会来找我“喝茶”。
可我怕的就是……又出意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墙上的挂钟,我问柳灵:
“都一点半了黄英还没来,别又出什么意外了吧?”
柳灵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
“她不回来,那就必然会遭天谴,还省得我们在这儿熬夜。”
“你倒是心大,忘了咱们这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呢?万一……”
柳灵摆了摆手打断道:
“没什么万一,巧儿嗓子一好,情珠你去跟陈婆买不就行了?”
我是真搞不懂,她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哑妹的嗓子就一定能好?
别到时候那头嗓子没治好,这边黄英又出了纰漏,那这医馆我看也别开了,趁早凉凉。
“叮铃~!”刚想到这儿,门口的铃铛就响了起来。
我顿时抖擞起精神朝门外看去,见到黄英时,我总算松了口气。
她整个人变得平静、祥和,再没了那股浓浓的怨气。
我抬手请她坐下,然后摆出茶具说:
“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残缺的肢体也都补全了,挺好。”
黄英微微颔首,眼里带着谢意回答道:
“多谢你,能让我和青青又相处了一段时间。”
听到这话,我皱起眉头问:
“你该不会给她托梦了吧?我不是特意嘱咐过你么?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仅是她,我也再三嘱咐过钱朵朵,千万不能和她闺蜜透露任何关于封身养神的事。
一来是防止她闺蜜或是黄英别有用心,毕竟她们俩是母子。
二来也是让黄英能尽快斩断尘缘,好能顺利投胎。
黄英闻言,连忙摇头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托梦给青青,只要能看见她,我就满足了。”
我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那倒没什么。
紧接着,我泡好白老板给的茶,问:
“能看见女儿康复,你应该也没有遗憾了吧?”
黄英默不作声,似乎是在回忆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不一会儿,她脸上便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我没有打搅她,但就在我正准备倒茶时,她忽然轻声道:
“能不能让我在青青身边再多待几天?我保证,只是看看她就好!”
我提着茶壶的手一顿,心中有些无奈,却也只能漠然地回答她:
“你纵是舍不得,这我能理解。”黄英闻言刚要开口,我便打断她,一边倒茶一边说:“但人鬼殊途,你们母女这辈子的缘分已经到头了,你若迟迟不肯投胎,她的心也难安。”
黄英还想再争取,十分诚恳地说:
“七天!就七天,让我再陪陪我女儿,求求你了。”
茶水倒满,我将茶杯往前推了推,叹了口气:
“有句话你应该听过,阎王要你三更走,不会留你到五更,我虽不是阎王,但规矩就是规矩,你已在神前立过誓,所以我劝你,别因为一时执念,坏了这好不容易修来的半生功德。”
黄英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喃喃道:
“可我就是放不下……”
见状,我把茶杯又往前推了推。
她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却无法苟同。
逝者迟迟不肯走,对活人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毕竟到现在,我都没办法让爸妈投胎,所以我非常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
我也没必要和她讲太多道理,其实该懂的,她都懂。
想来想去,终究我也只能平静地对她说:
“该走就走,莫再留恋。”
黄英紧紧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进茶杯里。
随后她缓缓点头,慢慢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