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透着门缝冷冷的盯着我。
我“啊”一声,又抓了抓脑袋,“我想起来没带纸,刚打算回屋拿纸来的。”
“丢三落四的,上完早点休息,”师父数落了我一句就关了门。
我回了一句“知道了”,才转身进屋,一摸后背,竟然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思来想去,我还是拿纸真的去了厕所。
夜风习习,明月高悬,一股尿意袭来,我一边上厕所,一边思索今天发生的事。
师父好色,经常跟隔壁村的俏寡妇眉来眼去,我是知道的,可也只限于眉来眼去,为什么现在居然狂野到打女人,胁迫女人。
我不知道他是色令智昏老糊涂了,还是另有所图,但他拿我当借口,让我心里对柳灵的遭遇很愧疚,甚至竟然生出一种想要帮助她的想法。
可她一个妖怪都不是师父的对手,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怀揣心事回屋睡觉,好在后半夜隔壁再也没有传来什么响动,看来师父没有再打柳灵了,我稍稍放下心来,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师父因为答应给隔壁村一户人家看病,便嘱咐我没事别去打扰师娘,但别忘了中午给她送饭,我应了一声,他就出门了。
他好像根本不担心柳灵会逃走,但奇怪的是,柳灵真的一早上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我倒是有心去找她,又觉得不妥。
最终我还是等到中午,热了一下昨晚剩的鸡肉,盛了一碗饭,端到师父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但我还是敲了敲门。
“进,”一道冷漠的女音响起,我这才推门进去,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
柳灵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的梳着头发。
我看着她不过一夜,就变得如此憔悴的面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仙女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十二岁那年,我们见过的……”
似乎是听到熟悉的称呼,她终于抬头,细细打量了我的脸,又突然一声冷笑:
“原来是你这个可怜虫,呵,小时候是个蠢货,长大了也一样蠢!”
我本以为她要是认出我来,会好沟通一点,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是骂我,我愣了一下,才问:
“你什么意思?”
“能被李山这个小人耍的团团转的,不是蠢货是什么。”
她持续用一种不屑,鄙夷的目光看着我,我面色也冷了下来,思索一番后,索性直接开门见山跟她说:
“你何必这么武断,我已经知道了我师父不是好人,我也很感激你给了我看见鬼的能力,让我发现师父的不对劲,我现在还在寻找真相,你到底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诚恳的看着她,她像是被我的直白惊到了,看起来有点憨,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冷脸道:
“我就算知道,又凭什么告诉你。”
果然,想空手套白狼是不行的,我想了想,又继续跟她说:
“你其实根本不想嫁给我师父对吧,但我昨晚看见了,你打不过他,又逃不掉,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她听完我说的话,先是有些羞恼,随即又似笑非笑的说:
“好啊,那你把那门上的拂尘拿走,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我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就看到门板上挂着师父的拂尘,他平时出门一定会带着这把拂尘的,现在却留下了,是因为……
“我拿走拂尘,你就能逃走吗?”
我又转头问柳灵,她坐在床畔,双手交叠,“没错,你要拿吗?”
我沉默了一下,随后转身,果断拿下了那把拂尘,又把门打开,“你现在说吧。”
我这么果断,她反倒惊疑起来,“你,你把那把拂尘丢出去!”
……
“啪嗒!”
我把拂尘远远的丢到院子里,柳灵面色反而变得更复杂了,她愣了一下,才说:
“你就不怕我立马逃走,你什么都得不到,而且等李山回来发现你把我放走,说不定还会杀了你,你就不怕死吗,还是,你有其他依仗?”
她问,我却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什么依仗,我只是相信,你是一个有道义,讲信用的人。”
“嗤,”她嗤笑起来,“就这么简单,要是你的判断错误呢?”
“要是我的判断错误,也只能自认倒霉,吃一堑长一智了,不过至少挽救了一桩美少女嫁老头的惨案,也算功德一件。”
我无奈摊手,又看着她笑了笑,“你愿意在这里跟我废话,不就已经证明我没看错人了。”
“你……还真是个天真的蠢货啊。”
柳灵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一样,发出一声喟叹后,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爽朗起来——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跟李山那种卑鄙无耻,不忠不义的小人不一样,所以我会遵守诺言,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柳灵不知为何,一提起师父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听她讲。
“不瞒你说,我虽然是妖,却懂得一点相面之术,初见你第一眼,就看出你是鬼神转世,有纯阳之体……”
柳灵说第一句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把我劈的钉在原地,脑袋嗡鸣,但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纯阳之体本来百鬼不侵,贵不可言,但你睡的棺材,是槐木打的,上面还画满了道家的镇煞符,这种棺材叫煞棺,是用来养鬼的,还有镇压阳气的作用,所以当你跟我说是你师父让你睡里面的,我觉得很奇怪……”
“现在我知道了,你师父原来是李山,他是玄门江湖里凶名在外的败类,一方面是因为他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传言他有一本逆天改命,夺人寿数的秘籍,很多人都在找他,要是这传言是真的,那他这样做很有可能是想夺走你的寿命。”
柳灵说完,我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那是悲伤,是愤怒,是被至亲之人背刺,难以遏制的痛苦。
她看着我这幅样子,似乎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欲一声叹息:
“你……算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我要走了,看在曾经救命之恩的份上,你有什么遗愿,可以跟我说。”
“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我定定的看着柳灵,许是天赋吧,越悲伤难过,我反而越冷静,理智,她认定我会死,我却相信,我不会,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死,我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