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拿下第二个灯笼,亮出第三个对子。
山石岩下十木枯,此木为柴。
这也是个拆字联,拆的“岩”、“枯”和“柴”,上半句很好对,难的是下半句,意境上很难对得上。
有些不死心的读书人还在冥思苦想,半晌道:“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
众人嘘他,后半句妙虽妙,前半句却还是借鉴了上联。
也有人道:“方户房中火土灶,儿女全好。”
他将“好”字拆成“子”和“女”,意虽好,词却俗。
王公子急不可耐地说了标准答案:“日月明照青竹菁,毛竹作笔。”
他对得极为风雅,大家纷纷赞叹。但大家赞了一两句便不再多言,都期盼地看向苏乐天,看看他还有什么好玩的对子。
王公子此时已有些着急,被苏乐天夺风头一次,他觉得还好,可连续两次都是苏乐天在出风头,云燕姑娘只有一个,他怎能不急?
吴沙看出王公子的心情,他扯了扯苏乐天的袖子,想提示他多多照顾王公子的心情。
苏乐天却佯装不觉,略一沉吟:“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为妙。”
“好!好一个少女为妙!”
有一人叫道:“云燕姑娘,你听到没,少女为妙!”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云燕的梳拢夜,过了今晚,她可就不是少女了。
云燕在纱帘后暗自咒骂苏乐天:“大淫虫!不要脸!臭屁蛋!烂乌龟!大色狼!”
可惜她在心中骂得再响,苏乐天也听不见。
方才出去替她传递消息的丫鬟很快回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云燕心乱如麻。
老鸨很快亮出最后一个对子。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
这次都没人说话了,都眼巴巴地看着苏乐天。
王公子都快把手里的小纸条捏烂了,他趁人多踢了脚吴沙,示意他快想办法。
方才吴沙已暗示过苏乐天,他却浑然不理,吴沙只好明示,他正要和苏乐天说话。
苏乐天却没给他机会,他径直开口道:“化云燕,穿云烟,云燕堕云烟,晕焉云燕。”
“好!”厅中的气氛达到顶峰,客人们不管对没对上,心中都颇觉畅快。今晚这几个对子,苏乐天对得妙极,他们暗暗记在心中,下次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只有王公子心中不快,手持标准答案,却没料到“程咬金”就在自己身边。
他愤而离席,苏乐天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众人却哄闹着把他推到帘子旁。今夜谁对子对得好,一目了然。大家虽流连烟花柳巷,却也都是有风度之人。
云燕出来给大家行过一礼,施施然去了三楼。老鸨在后面推了一把苏乐天:“公子,还不快跟上去。”
苏乐天踌躇片刻,便上了楼,春宵一刻值千金。
王公子的脸他已经记住,易容成他问题不大。若是龙木华等人失手,他也有的是机会捡王公子的人头。
苏乐天跟在云燕身后进房间,在她身旁坐下后,方有机会仔细打量她。看她真容的那晚只是匆匆一瞥,记忆有几分模糊。
如今云燕身着粉色纱裙,长发披肩,身姿颇为妩媚,眉梢眼角一片春意,略施粉黛的脸颊泛起薄红,煞是好看。
她似笑非笑的眼眸扫向苏乐天,那一眼中似有含情脉脉,又似藏着春闺深怨。苏乐天被她看得心头一跳,竟生出几分心跳的感觉。
他暗骂自己不争气,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云燕却对他方才的表现极为意外,像苏乐天这种大淫贼,竟还会害羞失神。她愤愤地想,果然男人都是看脸的,我之前易容成普通女子的模样,大淫贼应付我那是游刃有余,现在见到我的真容,他却如此害羞!
云燕忍着厌恶给苏乐天倒酒:“苏公子好文采,小女子敬苏公子一杯。”
苏乐天逗她:“云燕姑娘怎知在下姓苏?”
啊,王八乌龟蛋,臭淫贼,怎么那么多问题!云燕心中埋怨归埋怨,嘴上还是要想办法应付他:“方才第一题,苏公子的作答便极为全面,那时小女子便暗暗记住了苏公子的名字。没想到,苏公子在后面的表现更让小女子吃惊。”
云燕的一双纤纤素手还端着酒杯,苏乐天伸手接过,无意间两人的手触了一触。
云燕心下厌恶,面上却不得不陪着笑。苏乐天哪管她心中的弯弯绕绕,径直将杯中酒饮尽,只觉手上还残留着温润的触感。
他有心打听龙木华等人的来历,随口问道:“云燕姑娘何方人士?”
“奴家漂泊已久,早已忘记来处。”云燕低垂眼眸,“那些事,苏公子提他作甚?”
她自小被龙木华的师父洪宗节收养,家乡父母早已化作尘土,深深地埋在记忆深处。如今被苏乐天乍一问,她心中生出几分悲苦无奈,竟真像个自小流落风尘的烟花女子。
“虽无来处,却有归途。云燕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愿做姑娘的归途。”苏乐天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知道钟莎莎和他不是一路人,但钟莎莎若以诚待他,他也愿尽力帮她。
可眼下两个人各怀鬼胎,钟莎莎更是惦记着刺杀皇上的大事,怎么可能真将苏乐天的话放在心上。她以为苏乐天和青楼中的嫖客一般,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钟莎莎心中愁苦,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多谢苏公子的美意,奴家无以为报,聊以薄酒慰风尘。”
两人喝了一阵,美酒下肚,都被勾起了伤心事。
一个无来路,一个不知归途。
同是天涯沦落人。
苏乐天醉眼朦胧,越发觉得对面的云燕姑娘娇媚无比。
钟莎莎也喝得浑身发烫,衣襟微敞,露出胸前大片的白嫩肌肤。
她继续给苏乐天倒酒,苏乐天不接,他凑近云燕,就着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倒了一杯酒,拿在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钟莎莎。
钟莎莎有种被挑衅的感觉,她的脑子此时也迷迷糊糊的,只想着决不能被淫贼看轻,不就是就着他的手喝酒,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半倚在苏乐天身上,就着他的手饮干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