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胸口，只觉得里面像是被火烧一般的疼，可这些年来在宫里的日子，早已经让他学会了隐藏情绪，不管心里如何恨，面上仍然没有一丝显现。
他一时竟不知该谢她还是该恨她，若是她不来这一遭，自己恐怕也不会知道妹妹的死讯。可怀里那点碎银子，却又硌得他生疼。
像她们这样刚进宫不久的绣房宫女，哪里会有什么月银，便是有也被上头的姑姑嬷嬷们搜刮干净了，若是家境好些的，还能从家里偷带些体己钱进来，像吉祥那般的，不被饿死就不错了，哪还能攒得下银子。
嬿婉……他在心头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他不识字，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写，但总归知道是个很好的名字。
比吉祥，比小忠子，都要好得多的名字。
但他不会一直叫这个名字，也不会像妹妹一样，为了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便平白丢了性命。他想起方才见到的李玉，快步回到了住处。
平时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老太监此刻面对年轻的李玉却是毕恭毕敬的，在这宫里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资历，而是地位，李玉作为在御前侍奉的人，更是当今首领太监王钦的徒弟，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听到他要来亲自挑选两个小太监带着调教，自然大力推荐平日里对他最恭敬，干爹长干爹短的几个人。
然而李玉却偏偏看中了角落里那个站的笔直，跪也笔直的小太监，问了几句话后，见他不卑不亢，人也端正，便选中在了自己身边，正为老太监的聒噪感到烦心时，便听到后面传来‘哎呦’一声，不禁望了过去。
李玉：" 这是怎么了？"
进忠：" 回公公，没什么事，不过是奴才方才不小心被踩了一脚，受不住疼，这才叫出了声，还请公公责罚。"
他趁机上前跪在了李玉面前，一副乖顺无比的样子，李玉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本不想理会他，但想到嬿婉，又看了看身旁那脸都笑成一朵菊花的老太监，到底还是挥了挥手。
李玉：" 罢了，就你了，跟我一同回去吧。我记得你似乎是叫……小忠子？"
进忠：" 回公公的话，正是奴才。"
李玉：" 好，起来吧，从今以后，你便叫进忠了。"
李玉站起身，在老太监愤恨的目光中带着进忠和进保走了出去。
李玉：" 从今以后你们便跟着我学规矩，只要老实勤奋，踏实肯干，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进忠：" 是，进忠谨遵师父教诲。"
李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李玉：" 我可不是你师父，我现在可还没资格收徒弟，咱们都是一样的奴才罢了。"
进忠：" 在进忠心里，您就是我的师父，您的大恩大德，进忠今生今世没齿难忘。"
进保听着进忠表忠心，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搜肠刮肚也拽不出那些词，只好跟着附和：
进保：" 我也一样。"
李玉看着自己新出炉的这两个徒弟哑然失笑。进保倒是还好，虽然不太机灵，但是胜在老实听话，但进忠这般圆滑，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归算是报答了她之前给自己上药的恩情了吧。李玉想起嬿婉，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想过多想起她，只是这宫里的日子实在太苦，偶尔的一点甜，都值得回味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