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着的灰雾逐渐平息,其他的人全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陈灯自己和方敏对立着站在猩红井字框的两边。
包括踏上四楼时第一眼看到的下井字棋的那两个残缺的女生也同样消失不见,如今成了陈灯和方敏取代它们,站在了这里。
陈灯想要说话想要朝方敏走过去,可马上他就骇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其说是站在这里,不如说是被禁锢在这里。
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挪动脚步半分,无论他怎样焦急也无法张开嘴巴,甚至无法发出哪怕半个音节。
对面的方敏同样如此,两人脸上的表情以及肢体上的挣扎,都在抗拒着那股无形的力量,但得到的只有徒劳。
“嘀嗒,嘀嗒,嘀嗒……”
陈灯的左眼上角出现一个倒计时,随着秒针的频率转动,周围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涌现出来。
它从墙上从地上从一扇扇暗红色的寝室门上流淌下来,从过道的四面八方向着两人缓缓的包围过来。
陈灯很快认清眼下的境况放弃了挣扎,看来这层楼的规则是必须走一盘井字棋!
赢或者输之后的结果暂不得知,但如果不走的话两人都得死……
“快下!快下!快下!”
倒计时不停的滴答转动着,陈灯的表情略显狰狞,无声的催促着方敏先下。
下过井字棋的都知道,先下的不一定能赢,但是一定不容易输。
方敏读懂了陈灯的焦急,一个劲的摇着头眼泪直掉,执意要让陈灯先下。
周围浓郁的黑暗缓缓涌动着愈发逼近,黑暗中窃窃吵吵着似乎还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灯目眦欲裂偏偏又开不了口,这样推让下去两个人都得死在这里。
万分不得已,他只好先下了第一步。
“嘶——”
随着一阵冷气猛抽,陈灯的一条左臂齐根断掉,又从手肘断成两截,交叉着在井字框的左下角摆成一个‘×’。
这盘井字棋的规则不但必须要下,而且还必须用身体器官来象征‘○’或者‘×’。
紧跟着方敏痛的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她用自己的一只眼睛作为‘○’,放在了右上角第一个格子。
鲜血汩汩涌出很快就将两人身上的校服浸透,窃窃吵吵的浓郁至极的黑暗就快要逼近到身后了。
陈灯猛吸一口气,又断掉了自己的整条右臂,齐着手肘断成两截,在左下排的第二个格子紧挨着摆出了第二个‘×’。
方敏只需要在第三个格子走一步,很轻易就能把他的路堵死……陈灯摆明了想成全方敏。
但是他的内心也在挣扎着,不然他的这一步会下到一个毫无关联的位置去。
然而,他却低估了方敏的决心。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骼裂响,方敏直接用自己的脑袋当作第二个‘○’,下到了中间那排的第三个格子。
她不但没有去堵陈灯马上就要贯通的下一步,甚至与自己的第一步棋都毫无关联。
“嘀嗒——”
倒计时的秒针立刻停止转动。
两行清泪从地上的方敏的脸颊上滑落,她的头颅摆在井字框棋盘上闭上了眼睛,痛苦的面颊上又浮现着一丝解脱。
本该轮到陈灯走下一步,但是由于方敏的故意求死,棋局的规则默认他直接获胜。
方敏求死并不是说摘下了自己的脑袋,而是陈灯只差最后一步,但她却没有堵那个位置。
“叮——”
棋盘上下着‘×’的区域亮起红芒,下着‘○’的区域则被黑芒覆盖。
规则默认陈灯获胜,他断裂的两条手臂重新组装回到自己的身体,并且心头升起来一丝明悟。
‘这盘棋就是以身体的器官来作棋子,获胜的人不但可以收回自己的器官,同时还将赢得对手下在棋盘当中的所有器官,这个赢得包括对这些器官的绝对支配权。’
陈灯瞪大了瞳孔马上选择无偿归还,把方敏的脑袋和一只眼睛无条件归还回去……
四周浓郁的窃窃吵吵的黑暗迅速退去,眼前出现一阵轻微的眩晕感。
当视线再次聚焦,陈灯仍旧站在过道入口,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身上被禁锢的力量消失不见。
身旁的方敏随后睁开眼睛,一下子就扑进他的怀中抽泣起来……
“我以为…真的要死了……”
娇小的身子紧紧埋在他的胸膛轻轻的发颤,陈灯的心脏一下子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击中……
对于这位高中三年的老同桌,他忽然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歉意来,还有一些他自己也形容不上来的东西……
脱离对局,陈灯和方敏脚下的猩红井字消失不见,但是周围的其他人一个个的面目狰狞着惶恐着痛苦着,似乎还陷在其中。
陈灯立马反应过来,不只是自己和方敏被拖入了对局,准确的说在场所有人都被两两一组代入其中。
紧接着第二组脱离出来的是曹青和肖文杰,看上去肖文杰似乎还落了下乘,看向曹青的眼神有些复杂。
察觉到有目光投过来,方敏强迫着自己从陈灯的怀中起身,背过身去努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很快,其他人陆续的从棋局中脱离出来,各有胜负。胜利的一方大都如陈灯一样,在获胜的同时会在心头浮现相关的奖惩规则。
反过来说,失败的一方就有点茫然,前一刻还残破着身体陷在对局当中,后一刻忽然完好无损的脱离出来。
接着就有人站出来给作为失败方的人讲解奖惩规则,有的还没回过神来恐惧着颤栗着,好像身体真的缺失了某些部分。
相比起众人后怕的心有余悸的情绪,王昊就显得有些另类,一脱离对局马上就兴奋着叫了起来,“小小魏凯,敢在你昊哥面前班门弄斧,我玩井字棋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魏凯脸上的表情因前一刻的痛苦还扭曲着,脱离出来赶忙摸着自己的身体,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昊哥厉害啊,我以为至少能平局的,没想到这种棋都能布局,实在是甘拜下风……”
弄清楚奖惩规则的魏凯,发自内心的对王昊生出感激之情,其他的失败方也都对自己的‘对手’道谢,当然这当中也有个别例外。
有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似乎是一个寝室的,本就不太对付,平时没少摩擦。
在这场对局中,赢了的这个女生没有把对方当作棋子的器官归还。
这就导致另一个女生脱离出来,马上惨叫着栽倒在地,她的四肢齐根断裂,在地上摆成两个大大的‘×’。
剩下还有两组对局似乎打成了平局,他们的意识迟迟没有脱离出来。
最后倒计时结束,四人站在楼道口的身体,瞬间被拽入一股浓郁至极的黑暗。
“啊啊啊啊啊!!”
地上断裂了四肢的女生不住的哀嚎,四肢断口血肉模糊骨茬森白,鲜血如同喷泉疯狂涌出,地上迅速淌开一大滩的血泊。
众人本能地往后退开,同时把另外一个没有归还器官的女生孤立在了一旁。
不少人都对她的这个行为感到残忍和愤怒,有的更是开口对她怒声斥责。
“你怎么这么冷血?”
“大家都是同学,又共患难一场,你居然这么狠心!”
“别让她跟着我们,这种人就是不定时炸弹……”
种种尖锐的言语刺入耳膜,地上那个流血不止的女生更是血红着眼睛嘶声咒骂,钟雪拼命捂住耳朵无助的蹲下去哭嚎了起来。
“如果今天赢的人是她,她也会置我于死地,我赢了我凭什么要还给她……”
“你们又凭什么都来怪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啊,难道你们在对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让对方死去吗……”
钟雪的嚎叫让大多数人都沉默下来,确实,在对局结束之前谁都不知道奖惩规则,不知道当做棋子的器官还能重新复原回身体。
在那样一种极端痛苦极端恐怖的情况下,谁也不想死不想成为输的一方。
谁都不敢说在对局过程中绝对没有希望对方死去来换得自己解脱……除了方敏。
只是大家都没有做的像钟雪这样狠绝,明明自己都赢了还不打算放过对方。
钟雪提前并不知道这是集体事件,还以为只是她们两个人被拖入了对局。
这样的话就算借着棋局的规则使对方致残,或者直接死亡都不会有人发现……
躺在地上的女生还在嘶声咒骂着,四肢断裂的她像一个血淋淋的冬瓜人,大量的失血她的状态却异常的亢奋,回光返照一般歇斯底里。
过道中间那两道残缺的身影逐渐被她的嘶叫声吸引,它们不声不响的扭过了头来……
它们挣扎着从那猩红的井字框上脱身,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朝着这边逼近过来。
“它们过来了!!”
冷不丁看到那边的情况,叶玲玲吓得惊叫出声,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
地上,墙壁上,门上,天花板上……一抹浓稠的黑暗沿着冗长的过道迅速蔓延过来。
“快撤!!”
陈灯当机立断带着方敏冲进楼道,头也不回的继续往五楼冲去。
其余的人争先恐后一窝蜂的跟了上来,只剩那个回光返照的‘冬瓜人’女生躺在猩红的血泊当中,惊恐万状的嚎叫着一瞬间就被那黑暗吞没。
没有人心生怜悯,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和惊惶,还剩下不到二十人的幸存者队伍紧跟着陈灯一口气冲上了五楼。
可他们一踏上楼道口,立马就有一只只黑色的纸折的鸦状物扇动着翅膀直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