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辞永远记得四年前的那一个晚上,这四年以来,她的噩梦源头,甚至比童年遭遇的不幸还要让她更加恐惧。
山谷前萦绕的寒风拍打着她的脚踝,让她整个人犹如凌空而立,面前是为了她红了双眼,飞速坠落的哥哥。
双腿间忽然涌出的粘稠温热的液体,抽干了她全身上下的力气,她头晕目眩瞬间栽倒下去。
可是那血还是止不住的涌出,沿着她冰冷的双腿蔓延到地下,血泊猩红刺目,令她终生难忘。
她捂着肚子,无措麻木到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好想扑下去,去救楚江璃,可是双腿间流淌的血液又在告诉她,她的孩子没有了,那是在她肚子里生长了几个月的骨肉,倘若没有那晚的事,它本应该在舅舅和妈妈的呵护下平平安安的降生。
它那么顽强,当初被柳妈折磨也没有流产,可那晚就像是狠下心抛下了她这个妈妈一样……
它不要她了。
他们都不要她了。
楚千辞泛红的眼眶逐渐被晶莹的泪水填满,不断在失去血色的面庞变的苍白冰凉,像寒风中瑟瑟抱枝的枝头白梨。
她抚摸小腹的指尖在发颤,小心翼翼却又心生胆怯,就好像心怀负罪,终生无法坦然面对那个孩子的离去。
盛赫言双眼黑沉,牢牢的盯住她,发觉她的身体在颤抖,抬手握住她的肩膀。
“楚千辞,你看着我!”
楚千辞对他视若罔闻。
她忽然笑了,如同白纱溅上一抹鲜艳的红,弯弯的眉眼带着苦楚,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了盛赫言。
“它真乖,真的很乖。它一定是知道妈妈爸爸太辛苦了,无力抚养它,所以才会自己选择离开的,或许它没有出生也是一件好事,总比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的强。”
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在手术台上一小时内下达了十几份病危通知,即便孩子不流产,估计也熬不过去。
迟早会拖垮她的身体。
所以它尽管不舍,还是走了,楚千辞连为孩子痛哭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心和魂都在那一刻坠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悬崖里。
那天晚上坠落的人,又何止楚江璃一个。
她这四年,看似花好月圆人团圆,又何尝不是在饮泣过活?
“……对不起。”盛赫言哑然,眸底渗出猩红,他哑着声音,“但我从未想过要逃脱父亲的责任,我很期待它的出生,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我希望它能活下来,可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一次得知她“流产”,他的心不是没有疼过。
后来亲眼目睹,亦成为了他萦绕心头的梦魇。
对那个不幸离世的孩子,盛赫言从未放下过。
楚千辞抬手,轻柔拭泪,嗓音低柔冷漠,“告诉你?告诉你有用吗,第一次小产的时候,难道你不知情吗?”
她冷笑着道,“何况那是我的孩子,不管有没有生下来,它都姓楚,和你盛赫言没有关系,它没有爸爸,更不用闲杂人等来对它尽父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