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膝盖磕在地面,发出刺耳的骨裂之声,想来,是骨头被这一冲击摔断裂了。
他发出一声哀嚎来,浑身颤抖着,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也顾不上了,只双手颤抖着去按揉着自己的膝盖。
却没想到,那白影根本没有停歇。
像踢什么垃圾一般,一脚踹向了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直直的摔进了蛮兵之中。
那白影收回了脚,众人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
他一身白衣,微风吹过,那有些瘦的身形在外袍下若隐若现,显然是有些宽大,腰间别着一把黑色的笛子,背后则是背着一把黑色四弦琴,在他那一身白袍的映衬下,十分夺目。
令人觉得十分古怪的是,他的脖颈、手臂、双手等等不被衣衫覆盖的地方,被绷带一层又一层的缠绕着。
除了那一张脸,不露出一丝肌肤来,就连那指甲盖都没露出,那双手都被裹的像个吸足了水的馒头,鼓囊囊的。
他一头墨发梳成了发髻,头上戴着一顶用竹子编成的蓑帽,许是许久都未见阳光了,他的皮肤泛白,衬的嘴唇鲜红如血,眉毛细细的,一双狭长的眼眸清澈见底。
他用一只手费劲儿巴拉的伸入另一只手的袖子中,摸出了一个有成年人半个巴掌大的,烤的发黑的小地瓜来,递给了苏谨言:“师父,最后一个了。”
苏谨言显然是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耐着性子,刚想伸手接过,他的手便抽了回去,嘴上还煞有介事的说着:“你等等,我替你尝尝甜不甜。”
你别看他两只手包的像那冬日里的白萝卜又大又圆,但他扒烤红薯的速度可老快了。
两手一扒,便将那红薯分了开来,一股香甜的气息弥漫了起来。
他咬了一口,眼珠子都发着光,随后三口两口,便将那地瓜吞下了肚子。
随即对上苏谨言那目光,吐了吐舌头道:“酸的,苦的。”
苏谨言:……
我刚才好像闻到了甜味。
“你是何人?”克心吉拉看着被踹的四仰八叉,腿骨断裂的次子,脸色黑如锅底一般,高声喝道。
思绪也在不断流转。
这人那般缩地成寸的本事,根本是闻所未闻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不用多想,这人的功力绝对在他之上。
或许,再来两个克心吉拉,都不一定能对的过他!
克心吉拉咬了咬牙,指甲已经掐上了刀柄,双目也隐隐向下面的蛮兵使了个眼神。
拿不下这白袍人,能趁乱擒住那小将也算不亏。
“我叫白卿,苏谨言座下第一弟子。”白卿回过头来,眼底虽然还是那般清澈,但已经冒出了丝丝厉气,他歪了歪脑袋,看着那马上的男人:“便是你,方才想要我师父的命?”
敏锐的注意到那四周持着刀剑的蛮兵缓缓围了上来,白卿也不多话,一把从背后抽出了那四弦琴来,左臂环抱住了琴身,右手已放在了琴弦上。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演奏什么曲子之时。
只见他用那被包裹的十分臃肿的手指,以指尖,从内往外,拨弄了下琴弦,那琴弦随着他的动作微颤,同他周身的内力一同形成一道道气经,朝着那蛮兵杀去!
克心吉拉见状,瞳孔一缩!
那是气经!
起源于蛮疆毒宗,代代宗主相传,早已在数年前毒宗大乱失传了的气经!
将琴弦拨动之时,带起来的那丝震风,同周身的内力融合,以琴弦为媒介,以内力做器,一道气经,便可斩人!
这人!究竟是谁!
周边的蛮兵被那飞来的气经震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宋玉恒握紧了长剑,手上的青筋爆起,由于用的劲道十分大,手上传来刺痛感。
他解开了手上的绷带,将手掌和剑柄一同绑在了一起,一声怒喝,带着士兵们奋起攻之。
趁他病,要他命。
一时间,嘶吼声、剑鸣声、刀剑碰撞声,以及那刀刃砍在躯体上的声音,血肉喷洒之声,不断响起。
有了白卿这大杀器在,蛮兵很快便被打乱了阵脚。
克心吉拉看着那立于人群中心的白袍人,虽然手上不停的拨弄着琴弦,但那双眼眸却冷冷的盯着他,像是欲在下一秒缩地成寸,砍下他的头颅一般,让他忍不住心底发凉,隐隐发怵。
他现在还不能死。
他不赌!
“撤!”克心吉拉黑下了脸来,咬紧了牙关,从那牙缝之中吐出一字来。
他不能让手下的所有亲兵都葬送在这白袍人手中!
命手下的亲兵将次子扶上了马,一拉缰绳,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那白袍人,似乎是欲将他的样貌刻在脑海里,等到一大部分蛮兵撤离后,才追了上去。
看着蛮兵如鸟兽一般四散而逃,连那跪在地上的一家三口都不顾了。宋玉恒才深呼出一口浊气来,将长剑收回了腰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那方才还环抱着四弦琴的白卿,将琴重新背在背后,翻身上了他的马。
他坐在马上,看着宋玉恒,一手挥舞着,有些催促道:“宋玉恒,快过来牵着缰绳。”
宋玉恒:……
宋玉恒撇了撇嘴,不再搭理他了。
转头看着那紧抱在一团,失声痛哭的三人,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钱袋子,丢在他们面前。
苏谨言打量着那两个浑身是伤的成年人。
虽对方才那反刺之事心存芥蒂,但也知晓,如今这世道,困住了太多太多人。
终是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放在他们面前,看着几人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随即,主动伸手牵住了陈允馨的缰绳,几人在炎阳的照射下,踱步回了城中。
入了城池,也不顾那些士兵了,宋玉恒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紧皱着眉头。
方才只顾着打斗,将手掌和剑柄缠在了一起,丝毫没顾得上是不是缠了个死结,现如今,好家伙,解不开了。
宋玉恒板着一张脸,垂着头,用另一只手费劲儿的扒拉着那绷带。
可这越是心烦意乱,越是解不开那死结来。
疼痛夹杂着因为着急而出的一层薄汗,蛰的那手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宋玉恒的鼻尖上都冒出了汗滴来,那扒拉绷带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不耐烦。
直到。
一双手从他的面前伸了过来,手掌并不算大,手指关节处,还有长年练武而留下的老茧。
说来也奇怪。
宋玉恒拨弄了半天都没解开的死结,在那双手之下,只轻轻一挑绷带,便轻松解了开来。
宋玉恒看着那双手,眼神一顿,便注意到那手掌上方的手腕处,戴着一串十分眼熟的金字佛珠。
他愣了愣,才缓缓抬起了头,那熟悉的容颜,正低着头,认真的给他解着绷带。
那神情,一丝一毫皆倒映在他微颤的瞳孔之中,似是平静湖面忽然泛起的涟漪,也昭示着,他内心的颤动。
他看着那张脸,一时间,有千万句语言,想同他诉说,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一手抓住那手腕,将那人的注意力从绷带上,转移到他的脸上。
四目相对之间,他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唇瓣,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唇瓣。
纠结之中,就见那人的瞳孔中,带着许久未见过的温和,轻轻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一手取下了他掌心里的长剑后,看着他那手背处,见了血肉的伤口,带着关切道:“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