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赫连政的人马一动,大王子赫连源和赫连礼随之便动了起来。
三方人马齐齐聚集在扶地,有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汇聚,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凝重。
夜幕降临,燕祁临坐在躺椅上,一手放在扶手上,一手则是持着扇子轻轻摇摆着,闭目养神。
感受到周围泛起的微风和细小的声响,连眼都没睁,只轻声道:“来了。”
“嗯。”燕祁瑞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喉咙中轻吟一声,一手枕在脑后,仰视着夜空。
两人一时无话,就这般安静的坐着,气氛宁静中又带着久违的和睦。
就这般过了一会儿,燕祁临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笑,愉悦的嗓音从喉咙中发出,那狭长的眼眸都眯了起来。
燕祁瑞不由得偏头望去,眼底带着疑惑,就见他已然睁开了眼眸。
“没事,我只是在庆幸我来了而已。”燕祁临感受到他的目光,轻叹一声,一手已经扶上了额间,闭着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但周身却带着一丝丝落寞:“从前你自请去北境,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你。”
看着从前,那个刚脱离了父皇的怀抱,半夜睡不着觉,抱着自己枕头爬上自己床榻,拉着自己的手,唤自己哥哥的小人儿,换上那身银甲,亲自镇守在边疆。
而他只能看着,除了源源不断的从世家手中赚钱,补充前线的供给,什么都做不了。
护不住弟弟,算什么哥哥呢?
“而如今不同了。”再睁开眼,那眼眸中尽是自信和狡黠,以及那势在必得,周身:“我陪你一同入这局中。”
燕祁瑞听完,先是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少年的声音清澈纯粹,缓缓开了口:“临哥哥,你忘了,烨王军出征的军粮,都是你给我的。”
足够烨王军两万人吃上两年的军粮!
燕祁临哈哈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臂伸出,揽过了一旁燕祁瑞的肩膀,大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头,揉了起来,那发丝都被他的大掌弄的有些凌乱。
由于他的长臂拦着燕祁瑞,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被拉近了许多,燕祁瑞闻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清香味,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脸。
刚抬起头,燕祁临的目光便迎了上来,两人四目相对。
燕祁瑞年幼时,父皇忙于政事,两人同床共枕而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这般近的距离,也是习惯了。
但这时,面对燕祁临那深邃的目光,隐隐还能从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像海上迅疾的惊涛骇浪,将人淹没其中,泛着诡谲的光芒,一时间燕祁瑞只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忍不住往后轻轻靠了靠,拉开些许距离来。
他刚动,燕祁临便察觉到他的心思,当下两只大手便探了过来,两手按住了他的脑袋,有些强制的固定住他的脑袋,使他同他对视,看着自家胞弟露出那有些发颤的眼眸,才意味深长的吐露言语来,言语中是坚定和坦然:“你记住,我的,就是你的。”
语毕,才心满意足的松开了手,抚上腰间挂着的折扇,持在手中,轻轻拍打着手心,发出阵阵声响,向人昭示着他心情的愉悦。
燕祁瑞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的燕祁临,只觉得这家伙也太恶趣味了些。
老吓他做甚?
心中也有些妄自菲薄,怎么自己就老被这家伙吓到呢,有些不乐意的撇着嘴,不住的发出一声轻啧。
燕祁临听着身旁那小人儿发出的动静,摩擦了几下手指后,才有些难耐的,按捺下心中又升起的劣性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那玉扳指,才沉声岔开了话题:“小七,我还未同你讲过这玉扳指的玉,从何而来呢。”
燕祁瑞闻言,不禁一愣,用手拉出脖颈间佩戴着的那同款玉扳指,捏在手间端详着,白玉温润而泽,带着温热的体温,拿在手里都泛着暖意,他不言语,只是捏着那玉扳指,轻轻摇了摇头。
燕祁临一手持着折扇,一手将那玉扳指放在掌心盘着,他偏头看向身侧的燕祁瑞,目光沉沉,缓缓而道:“那年,入一洞府,抬头惊现那石壁中央,有一天然形成的圆玉,我命人将那玉石凿了下来,制成了两枚玉扳指。”
“抬头初现洞,此后才见光。”燕祁临有些意味深长,眸色漆黑一片,看向燕祁瑞的眼神中,也有些隐隐的复杂,看了看天色后,嘴上交代着:“明日入扶地,人员杂乱,一定要顾好自己。”
“临哥哥,我知晓了。”燕祁瑞将玉扳指重新放回怀中,点了点头应道。
“老八,就没疑心你入扶地的事?”燕祁临想起这事,将玉扳指重新戴在食指上,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有。”燕祁瑞摇了摇头,想了想,接着道:“他如今反到不再多疑什么了,主动询问我要不要去寻宝。”
燕祁临闻言,挑了挑眉:“你答应了?”
“我推脱了几下,才答应的。”燕祁瑞回答道。
先不说这是来了瞌睡送枕头。
这陆云鸣本就是个贪财的商人,若是不答应,这马甲怕是要掉了。
燕祁临沉思着,搭在椅背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椅背。
赫连礼最是疑心,怎会就这般让小七一同入扶地?
简单聊过几句后,燕祁瑞便回了客栈中,静待这第二日的到来。
扶地,说是地,实则是一处山谷,从下往上看去,山谷的顶端是一个倒立着的三角状,头大身小,不应许是天然形成的。
只看这一特点,便已然了解到这上山之路的险峻,更别提那山路上尽是石头和土块,最小的也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先别提马车上不去,只能步行上山。这路,还都是些土路,幸好未曾下雨,否则这路途中,定要踩出一腿的泥巴来。
一路上,赫连礼都未曾多言,只是沉默着跟着队伍向上走着,陆云鸣则是在前方牵着陆银铃的手,一步步快走着,李牧抱着长剑,和赫连礼的侍卫一同,跟在队伍的最末尾。
山也不大,也不知是不是前方已经有人先行,道路上的碎石子已经被人清理了开来,只露出仅供一两人通过的小路。
几人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
快到了山顶,迎面就遇上一声势浩大的队伍,站在后方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他们身穿着黑色的长袍,腰间别这一把长剑,那肩膀、胳膊处,隐隐还能见到那充实的肌肉,满脸蛮横,凶神恶煞的模样,有的脸上还带着刀伤,眼神里泛着凶意,一看就是那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中间则是一顶红色的软轿,在这一片黑中十分突兀,被四个侍卫抗在肩头走着,看的燕祁瑞暗自咋舌。
好家伙,上个山把轿子都整上来了?
猜猜看,能有这般造势的,应该就是那位得宠的大王子,赫连源了吧。
果不其然,见他们追了上来,前方那队伍的步子停了下来。
从那轿子的窗户中探出了一个头来,他的长发被一支银色的簪子固定在头上,碎发披散着别在脑后,小麦色的肌肤,浓眉下一双黑色的眼眸,此刻正带着戏谑,中指上带着一枚镶着红宝石的戒指。
他一手撩开了窗帘,看向后方的赫连礼,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看人的眼神,十分轻蔑,仿佛是在看什么牲畜一般,显的有些猥琐,就这般在众人面前朗声道:“老八,你到底是来寻宝藏的,还是来陪女人的?”
说罢,也不等人回话,直接挥了袖子,将头缩了回去,只能听到他在轿中传来的放肆大笑。
只这一面,便让燕祁瑞十分厌恶起来,神色有些阴沉,攥着陆银铃的手都紧了几分。
赫连礼也不例外,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方才身侧的手都忍不住攥紧了衣袍。
到了山顶,三方人马已经聚齐了。
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人,已经开始寻找起宝藏的位置,拿着铲子和各类工具,一副要掘地三尺,誓不罢休的模样,一个劲儿的挖着。
而他们的主子呢?
赫连源和赫连政已经打了几个来回的嘴炮,双方都气的咬牙切齿,就差撸起袖子上去打一架了。
定睛一看,那在吵架的两名代表,一个戴着白色的面具看不清面容,手上持着折扇,说到激动处,还挥舞起扇子来,手上戴着的玉扳指发着光芒。
另一个,一身褐色的袍子,留着满下巴的络腮胡子,鬓角处的毛发十分旺盛,双手叉着腰,吵的噼里啪啦的,如同村头的菜市场一般。
燕祁瑞:……
陆银铃:……
敬业!
大大滴敬业!
一个人打两份工还这么敬业!
很快,那群侍卫便挖到了地方,几铲子下去,露出几个台阶,和石门来。
石门上不知是用了什么材料,虽然布满了青苔,但那刚挖下来的沙砾,却丝毫没粘上那石门,跟同样被泥沙掩盖了多年的台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起来里头也不大,碍于这山头是个倒三角的地势,不敢一下子进入太多人。
三方在白面具的建议下,只从队伍中带些骨干人员进入。
赫连礼看了看陆银铃,还未开口,陆银铃便主动提出要在外面等候。
一个弱女子怎能独自在这群男人中?
陆云鸣推脱了半天,将李牧留在了外面,而赫连礼将一半暗卫留了下来。
就在石门打开之际,山谷四周突然冒出一批蒙面人,拿着弓箭,一箭又一箭的射了过来。
众人都在忙着排队进山洞,那顾的上这番变故,随着身边几人被射杀,一时间都乱了起来,顾不得多的,赶忙跑进了山洞内。
白面具急忙招呼着外面的侍卫将蒙面人射杀,可他只是大王子一脉,只有大月氏的侍卫肯听他的,纷纷拔剑冲了上去。
就在这慌乱中,不知是谁碰到了何处,那方才打开的石门迅速落了下来。
赫连礼赶忙拽着陆云鸣的衣袖,在陆云鸣的惊呼声中,一个滑铲将他给拉了进去。
刚站定,那石门擦着陆云鸣的鞋子,应声而落。
那立在门外,仅一步之遥的白面具,掩盖在白面下的脸庞有些扭曲,瞳孔中的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凶狠,周身的气势也变了,泛着冰冷刺骨的寒意,犹如冰锥,刺的人心底发颤。
他缓缓转过身,一把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庞,那狭长丹凤眼中似是海上巨浪般磅礴,红唇勾起着,分明是笑颜,但却不达眼底,令人有些隐隐的惊悚感。
他把折扇在手心里翻转了一圈,指尖一抿,将折扇展了开来,持在手心:“杀。”
还未等众人发愣,他那身形一闪,几个呼吸间,便闪身来到那距离最近的人面前,折扇在手中一挥,那薄薄的白纸扇,竟将那人的脖颈生生割裂开来,他呜咽几声,血雾如烟花一般,从脖颈中喷出,身躯也不由自主向后倒去,鲜血如同雨滴,喷了后方的人一脸。
而他,则是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一旁,连半分血滴都没沾在他身上。
“你在做什么!”大王子的侍卫中冲出一人,他已近中年,他和长兄是大月氏的家奴,随长兄退伍后,跟在大王子身边数年。
而如今,主家亲自介绍给大王子的心腹,在主子不在之时,擅自向二王子的人开刀。
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话音刚落,那人便不见了踪影,正在人疑惑之际,伴随着风声,抬眸一看,那人跃在半空中,一脚便踢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力量之大,使他的后脑已经开始麻木了,逐渐往全身漫延,鼻腔中也喷出了大量血液,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再也站不起来。
全场傻眼,竟是谁也不敢乱动了。
微风徐徐吹过,那人在空中一个后空翻,身后不知何处,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羽,那般危险的动作,那箭羽竟然连他的衣衫都未蹭到,可见射箭之人的武力高深,那箭羽直直冲着,蒙面人和侍卫们射了过来,四周也开始冒出黑色的蒙面人,持着弯道和长剑,穿梭在人群之中,收割着人们的性命。
人群中乱做一团,赫连礼留下的暗卫顾不得那么多,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掐住了陆银铃的手腕,打量着四周,欲要跑路。
“刺啦。”
那暗卫吐着血,看着自己腹部上插着那,有男子半臂之长的短刃,连连倒退几步,伸手指着那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你……你……”
陆银铃看着手心中的那粘稠的血液,四跟手指不停的并列、分开,看着那在指缝中拉出了丝来的液体,笑的天真灿烂,上前一把抽出了那银刃:“我怎么了?”
说着,又扬着那绚烂夺目的笑,一下又一下猛然插进了他的胸膛中,留下一个又一个往外涌着血液的大洞,鲜血从那洞中呲了出来,喷在她的身上和那雌雄莫辨的面颊上。
“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但应该听过我从前的职位。”陆银铃看着那浑身抽搐着的暗卫,轻轻凑了上去,红唇在他的耳畔吐露着,犹如毒舌吐着蛇信子一般:“大燕尉府,前北尉主,唐妄。”
那暗卫瞳孔一缩,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李牧取出一把长剑,丢给了唐妄后,杀进了人群中,肆意收割着人们的性命。
唐妄看了看那地上的长剑,轻啧一声,解开了腰间的腰带,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泛着银光的软剑,在手中挥舞的铮铮作响,配合着另一只手的银刃,杀出了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