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随着那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顺着官道,缓缓驶入了楼兰城,这马车,在这蛮疆并不少见,只不过引的人多看几眼的是,那握着缰绳的赶车人,戴着眼罩,瞎了一只眼。
马车驶入了城内,在一客栈前稳稳停了下来,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拉过了帷裳,躬着身子缓缓探出头来。
像是一名少年,穿着黑袍子,虽带着稚气,但那容颜十分俊俏的,剑眉下,一双黑色深瞳内流转着光芒,高挺的鼻梁,淡红色的薄唇,一副小郎君的模样。
路过的女子妇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陆云鸣站在马车上,看了看面前那客栈上“聚众楼”的三个大字,脚尖一掂,从马车上稳稳落了下来。
他站定了,理了理衣袍,伸出前臂,在帷裳旁摊开了手掌,显然是去搀扶里面的人。
就在众人都好奇里面的是何人,竟要这小郎君亲自搀扶之时,只见那青色的袖子从帷裳下面探了出来。
陆云鸣见状,脸色一黑,赶忙将摊开的掌心收了回去。
那青色的人影探出了身子,他的发丝披在身后,鬓角边的细小发丝已经被编成小辫子别在耳后,配上他那青色的衣袍,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来。
赫连礼见了陆云鸣发黑的小脸,神色有些莫名,从马车上跃了下来,站定后,先是顿了顿,而后伸出了手掌。
刚探出手,便被陆云鸣狠狠一瞪,一手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掌拍了开来。
赫连礼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退去两步。
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待陆云鸣牵着陆银铃进了聚众楼,赫连礼才跟了上去。
聚众楼还真担当的起“聚众”二字,还未到正午,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陆云鸣和陆银铃快速打量了一番四周,对视了两眼,才上了楼。
一楼是开放式的餐桌,二楼呢,就被划分成了一个个雅间,三楼往上则是住宿的房间。
几人刚上了三楼,还站在楼梯口呢,就见那走廊的深处,立着一个红袍男子,他披散着发,与赫连礼不同的是,他鬓角的发丝并未编辫,而是垂在肩膀和胸前,为他增添了许多张扬。
他身形清瘦,巴掌大的脸蛋,弯眉,棕色的瞳孔泛着光芒,含笑看着陆云鸣一行人,高鼻梁,薄薄的红唇,下巴尖尖的。一个手心里是三个棕色圆圆的小球,正在不停的盘着,发出一阵细小的撞击音。
赫连礼脸色一沉,快走两步,挡在了陆云鸣身前,神色凝重的看着那人,他随行的暗卫也不再隐藏了,站在屋檐上,盯着这一幕。
两人对视良久,那人才躬了躬身,抱拳道:“见过八王兄。”
在赫连礼身后的陆云鸣和陆银铃对视了一瞬。
这便是老九,赫连华了。
随后,就见那赫连华踱步过来,手中的小球转的飞快,眉目带笑:“我竟不知,陆家的小少爷还与皇兄是熟识呢。”
“不。”还未等赫连礼开口,陆云鸣便率先出声了,他拉过陆银铃的手腕,往后退去几步,同赫连礼拉开了些许距离:“我们不熟。”
赫连礼:……
赫连华见了他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连那语气中都带着笑意:“小王没想到,陆小少爷这般有趣,改日必拜下请帖,小聚一番。”
“好说好说。”陆云鸣抱拳应下了,也不等赫连华多言,招了招手,身后的李牧便取出那装着冷香丸的木匣子:“呐,这便是颜妃娘娘要的冷香丸了。”
为了方便清点数量,李牧一手抱着箱子,一手缓缓打开盖子,一股清香味涌入众人的鼻尖。
赫连华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鼻子也猛然吸了几下,神情隐隐透着不耐,摆了摆手,示意李牧不必清点后,李牧才将半开的盖子合上了。
赫连华身后的侍卫连忙上前接过木匣子,抱在怀中。
“小王告辞。”也不多废话,赫连华便主动开口离去,但他刚迈出一步,又回过神来,走上前,凑近赫连礼几步,低声道:“王兄别怕,我对你们的宝藏之争不感兴趣。”
语毕,便大步离去了。
只留下赫连礼一人,站在原地,神色暗沉,眼神死死盯着那下楼去的背影,身侧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你们兄弟见面,这么紧张做什么?”待赫连华的离去,那些暗卫也重新隐藏起了身形,陆云鸣看着赫连礼攥紧的拳,开口道。
“你不知道。”赫连礼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阴暗丝毫未减:“除却本王的三王兄,还从未有人在用毒方面胜过他。”
三王子,赫连仪明,一手配出了忘傀香之毒,未有解药。中毒之人,初期神经疼痛深入骨髓,会使人下意识发生自残。而后,逐渐丧失心智,变成一只食人血肉的怪物!
近两年前,大燕三皇子燕祁钰为从蛮族夜袭边境中杀出重围,被下了忘傀香,后一时有幸被毒医白枭所救,但那十几年的内力,在一朝尽散,如今虽已经重新拥有了内力,但比起从前,都只是星星点点。
这九王子,在用毒方面,也如此高超?
陆云鸣挑了挑眉,眼波流转,开口道:“我倒是没见他有多厉害呀。”
“他手上的那三颗珠子,一旦落地,附近近二百米以内,都要遭殃。”赫连礼收回了目光,抬眸看向远方,嘴上解释着。
“怕了怕了。”陆云鸣闻言,赶忙缩了缩脖子,有些胆寒,还打了个颤颤,拉着陆银铃快步进了房间。
是啊。
那样用毒如神的人,谁都会胆寒的。
他说不会抢宝藏,是真不会抢吗?
赫连礼用食指敲了敲窗户,一个暗卫闪身单膝跪在地上。
“去盯着九王子,直到他出了楼兰城。”
“是,主子。”暗卫领命后,离去了。
赫连礼将从耳后滑落下的小辫重新别在耳后,又理了理发丝。
不得不防啊。
谁叫那是老九呢。
殊不知,那一墙之隔的房间内,他的话语已经被听的一清二楚。
陆云鸣勾着唇瓣。
赫连礼啊赫连礼。
你怕是不知道,曹丞相死于多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