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窦宝，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臭小子，原来是你！”
薛怀义认出了他，手持尖刀，冲到跟前，就要结果他的小命。
“住手！”婉儿高叫一声，迈步进屋，“冯小宝，还认得我吗？”
薛怀义望着婉儿，手一哆嗦，尖刀落地。
窦宝眼疾手快，一把将尖刀拾起，顺势来了个就地十八滚，跪在角落中，呼哧呼哧喘大气。
“婉儿！”薛怀义腾地起身，“妹子！心肝！莫非我是在梦中不成？你你你，真的是你吗？！”
说着，竟然呜呜哭出声来。
窦宝先是一呆，马上明白，这薛怀义当年仗着一条驴大的家当，先是做了千金公主的面首，后来被武则天相中，专一供武氏受用，这期间又有太平公主暗通款曲，干下不齿的勾当。那时候上官婉儿是女官之首，经常偷用武氏与太平公主的面首，这薛怀义那么大的名气，那么大的家当，猫一样的上官婉儿又怎会不来偷腥。
“哼！”婉儿一张俏皮脸儿如蒙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冯小宝，亏你还记得我。”
“婉儿，我的好婉儿，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烧了明堂，惹得那武氏妖婆一怒之下，把我这可怜人弃如敝履，再不疼我。你可知道吗，我之所以不肯投生，就是为了单单等你呀。”
“薛怀义，你少放屁！”窦宝在角落中咋呼道：“你之所以投不了胎，是你缺德勾当干的太多，阎王老子要罚你六世当骡子。哼哼，骡子是什么，骡子是杂种、是阉货，白长着老大个儿的家巴什儿，却是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你在阳世做人那会子，仗着驴大的家当没少了戳这个弄那个，可是把你这贼秃驴给得意坏了。阎王老子罚你当骡子，还是六世的骡子，你小子不愿意，所以跑到这迷离境中躲着。那天，我大哥嬴政把你派给我使唤，我当时就该狠狠心，一鞭子抽死你这贼秃驴，野生的你祸害好人！”
这番话一出口，气得薛怀义咣咣放响屁。
“小兔崽子，我掐死你！”
窦宝将刀尖对准他，“你敢过来，我一刀捅死你！”
“住手！”婉儿怒吼一声。
“老弟息怒。为兄有话要说。”张怀素也赶忙出声拦下要对窦宝行凶的贼秃驴。
薛怀义爱上官婉儿爱得痴狂，又不能不给张怀素面子，于是恶狠狠对窦宝撂下狠话：“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我饶不了你！”
“贼秃驴，你说话可要算数，小爷我跟你卯上了，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我非把你的驴货切下来生嚼了不可！”说着，用刀在空气中劈砍两下，以示威胁。
“呸！”薛怀义朝地上啐口粘痰，不再理他，转回身望着婉儿，含情脉脉，抽抽搭搭。刚刚还是恶虎，这当儿变小猫了。
“无量——天——尊——”张怀素唱了一礼，对婉儿笑道：“这位一定是昭容才女了。”
上官婉儿冷冷一笑，没好气道：“什么昭容才女，陈芝麻烂谷子，还提来做什么？”
“话可不能这样说。”张怀素捻须微笑，似乎对婉儿颇有好感，“想当年，我面见大周女皇之时，曾请求女皇让我与昭容才女见上一面，可惜……”
“姓张的，快闭上你那臭嘴，少胡扯几句吧，你都这把年纪了，不嫌丢人呀。”
张怀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一边的窦宝打断，并且挨了窦宝一通挖苦。
张怀素让个后生挖苦，脸上挂不住，面皮抽动几下，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小哥说得哪里话，贫道可是……”
“你别说。”窦宝再次打断张怀素，“你跟孔老夫子对过弈，跟汉高祖围过猎，隋炀帝的大运河是你督办的，唐太宗的‘天可汗’称号是你帮着从老天爷哪里讨来的，你还帮着武则天登基大宝，还登坛做法弄死了安禄山……”窦宝滔滔不绝，“宋太祖的黄袍是你给披上的，你与那蔡京、高俅还是莫逆，我说得都对吧？”
“这些么……”张怀素满面尴尬，咬牙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呀……”
说罢，硬生生挤出几声笑，比哭还难听。
窦宝呲牙坏笑，“可我怎么听说有一回你带了几个徒弟去苏东坡家中抓鬼，结果鬼没抓着一个，反倒叫苏家的仆人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汪汪学狗叫呢？”
“这，这，这这这……”张怀素变颜变色，脸上开了杂货铺，“是误会，一场误会而已，贫道不忍伤了苏家的人，故而任着他们毒打，而不肯还手。须知道，贫道只须捻一捻手指头，百十颗人头就要落地。我是修行之人，怎可对人下毒手。好了好了，陈年旧事，不要再提，不要再提了。”
窦宝哈哈大笑，满是讥讽之色。
张怀素忍住杀心，不理会黄口小儿，只笑眯眯地跟婉儿客套。
“不知昭容才女来此有何贵干呀？”
“你一定是为寻我而来！”
薛怀义犯了花痴，神志已经不那么清晰了，竟认定婉儿是为寻他才来到这里。
婉儿被这头傻驴逗得噗嗤一乐。
薛怀义以为自己说对了，竟立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如同死了爸爸似的。
“小宝哥，干嘛还哭上了。”婉儿娇滴滴地对薛怀义说道。
薛怀义“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以膝做脚，爬到婉儿裙边，将一张大脸贴在婉儿的脚面上，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嚎啕大哭。
“小宝哥，你一哭，我反倒也想哭了。”说着，婉儿将纤纤玉手放在薛怀义的光头上，轻轻揉搓，“乖了，你别哭了，听话，好不好……”
薛怀义用脏兮兮的袍袖使劲在脸上胡乱蹭了几下，“好婉儿，好妹子，哥不哭了，哥见着你该是欢喜，怎么还哭上了……”
说着说着，紧攥着婉儿的白皙小手，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张怀素在一旁看着，面皮不住抽动，分明是瞧不起薛怀义。
“张道长。”婉儿朝张怀素善意一笑。
张怀素赶紧唱礼：“无量天尊，不知昭容才女要对贫道说些什么？”
“小女子来此，只为跟道长借一件东西。”
张怀素陡然一呆，忙问：“不知是怎么一件东西？贫道倘若正好有此物，一定割爱，绝不会吝啬的。”
婉儿咯咯笑出声，“那就先谢过道长了。”
“不妨不妨，才女请说，到底是什么物什？”
“听闻道长打得一手好火雷。我想借道长的手一用。道长既然说了不会吝啬，那就请道长割爱吧。”
说罢，嘻嘻邪笑。
窦宝与张怀素同时一惊，想不到婉儿竟会如此直接，连弯儿都不带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