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呛啷”一声,李白将宝剑还匣。
原来只是吓唬吓唬窦宝,而并非真要杀他灭口。
窦宝咽了咽口水,嘴里如同塞了蜡,堵着嗓子眼儿说不出话来。
李白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脚步轻盈地下了高坡,一闪即没了踪影。准是施了土遁术,像个贼老鼠似的,顺地缝跑远了。
窦宝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惊魂甫定,一颗心狂跳难安。
即便如此,嘴里仍旧不服:“我呸!狗屁神仙,跟姓吕的一个德行,都是混蛋、王八蛋、大糊涂蛋。一点人事儿都不懂,枉你还是神仙,还不如小爷我明白事理。哼!”
嘟嘟哝哝,一个人坐在高坡上生了半天闷气。觉着肚子有点空虚,于是将老阿大给他的直肠果拿出来塞进嘴里。
待直肠果在肠道中转个轮回兀自滑出来之后。他将果子收好,晃晃荡荡地下了高坡。
他心情很是不好,一则埋怨着李白,一则想念着媚紫。既然媚紫从不害人,足以说明媚紫是个好人。
不对,好人算不上,顶多算个好妖精。
也不对!如果是好妖精,又怎会吃了薛怀义那三个和尚?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想不明白,索性去了当时自己昏死过去的地方。
再一看,明明有一堆白骨、还有半个脑壳的枯草当中,却仅是半截枯木,以及一块破烂石头。
难道……
“哎呀!”窦宝一拍大胯,“是障眼法!”
他认为媚紫当时为了吓唬他,于是使了一招障眼法,其目的是叫他害怕了之后,老老实实将那条赤练鞭交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媚紫当真是个善妖。
可是,三个恶和尚哪里去了?……
苦思半天,越想越迷糊。
算了,不想了。总之捡回一条命,还认识了媚紫。
嘻嘻……
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下回再遇见她,一定不能叫她跑了。别不信,小爷自有降人的手段,以往那些花楼里面的花蝴蝶、浪蛾子们,哪一个不在小爷的面前装贞洁烈女,可又有哪一个不被小爷的手段降服过,到头来还不是小爷叫她们怎样她们就怎样么……咦嘻嘻嘻……”
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越笑越开心,越开心笑声越响,不知不觉上了那条媚紫给他指过的那条黑色小路上。
等到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方感到浑身不自在,笑声没有了,得意不起来了。心虚了,胆颤了,老实了……
这可真是一条黑道。脚下乌漆墨黑,就跟用火烧过多少遍似得。
不只脚下,小路两旁同样乌漆漆的,不管是草木还是石头,总之除了黑色,再无半点他色。
“啊呀!”
窦宝吓了一跳,黑暗当中,升起点点鬼火,伴随呜咽之声,害他心惊肉跳。
那些鬼火冒了幽幽蓝火,起起伏伏,似冤魂狂舞。
另有一些形状怪异的大兽小兽,在鬼火当中来回穿梭,它们无一不是通体墨黑,仅有眸子透着邪光。很亮、很邪、瘆人发毛。
窦宝将仅存的两颗用以防身的念珠紧握在掌中,一旦有怪兽向他扑来,他便将念珠打出去。
可恨只有两颗念珠,而怪兽又是如此之多,万一它们群而攻之,这两颗珠子又岂能抵挡得住。
窦宝于心底不住的念佛,求满天神佛保佑他平安走过这条险路。
突然,一只大鸟自头顶飞过,落在不远处的一棵巨大黑木之上,扑打着双翅,目露凶光地注视着独自走黑道的宝少爷。
那似乎是一只巨鹰,足有一座小庙那么大,满身的羽毛黑如泼墨,除了一对鹰眼,一切如他物,只有黑,无他色。
这么一只老大个儿的怪鸟,只需一下,就能将宝少爷啄碎。
窦宝怕它,朝它作揖,求它千万别动粗,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大鸟似乎压根没有动他的心思,只是凶巴巴看着他,并未朝他扑来。
窦宝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前行。
他仰脸看天,天也是黑的。回头看,远处却是亮堂堂的。
半边明快半边黑,真他娘的是个鬼地方。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虽目睹各式各样的怪形异种,却并非受到来自任何一只怪形的攻击。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舒展开胸怀,大步流星朝前走了。
走了许久,粗略估计,少说也有百里。
能走这么老远,全赖脚上的矮人之靴助力。
窦宝实在喜欢这双宝靴,向宝靴保证,即使返回阳世,也会每天穿着它们。到了入土那天,也要它们一块儿陪着入土。
宝靴似乎听得懂人话,居然在窦宝做出保证之后,兀自动了动,以示欢喜。
坐在路边一块黑石上稍歇一歇,又让直肠果在肠道中轮回一次,体力立时恢复,无丝毫乏累感觉。
起身,迈步,一面观赏两旁奇异情景,一面踩着黑道前行。
这一走,又是百余里。
宝少爷并非那种有耐性的人,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迟迟不着边际,不免又要发起牢骚。
牢骚过后,破口大骂,想起谁就骂谁,就是不骂他自己。
骂了一会儿,还没等骂发瘾,突然从一块巨型黑石的后面窜出两条黑影。
倏忽一闪,便到了他的跟前。
窦宝不知是什么东西,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东西?!”厉声喝问。
“你是什么东西?”对方居然口吐人言。嗓音儿尖细,像个宫里的老太监。
“对呀,你是个什么东西?”另外一个帮腔道。这一个的嗓音沙哑,好似嗓子眼儿里塞着一块破抹布。
以一敌二,不见得能占到便宜,既然对方问了,自己跟他们好言勾兑也就是了。
“我是窦宝。”
“窦宝是个什么东西。”
“对呀,窦宝是个什么东西。”
那俩黑影一唱一和,倒也搭配默契。
窦宝足够机灵,从对方的话音儿当中,断定这俩家伙没什么脑子。
嘻嘻一笑,“窦宝是人不是东西,敢问二位是人还是东西?”
尖嗓子的说:“我们不是人,更不是东西。”
哑嗓子的符合:“没错了,我们不是人,更不是东西。”
窦宝想笑不敢笑,憋着笑问:“既然不是人也不是东西,莫非二位是神仙?”
“神仙不敢当,顶多算个妖仙。”
尖嗓子刚说完,哑嗓子马上接茬:“对,顶多算个妖仙,不敢攀比神仙。”
窦宝心说:“原来是俩小妖呀,就这种货色也敢自称妖仙。好!叫宝少爷来耍耍你们。”
“哎呀!”窦宝假装惊喜,“得见二位仙长,晚生实乃三生有幸。圣人曰,修仙者,兼顾礼、义、廉三样德行。二位一定是有德行的高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呀……”
“是呀,我们不敢当,当不起呀……”
一个尖笑,一个哑笑,很是不入耳。
窦宝也笑,笑二妖无脑,自古只有“礼义廉耻”,而没听说过只有“礼义廉”,偏偏少了一个耻。
窦宝是在暗损他们“无耻”,他们居然当成了好话,还以为窦宝是奉承他们哩。
笑着笑着,窦宝心说:“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无耻之徒长个什么无耻摸样。”
想罢,笑呵呵地迈步上前。不看清名堂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