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
说着。
笑着。
越发感觉投缘,叹息相见恨晚。
常遇春陡然止步,手指前方,告知窦宝,前面就是客栈了。
窦宝深感有趣。
阳世有客栈,迷离境竟也有客栈。
不知此处的客栈,较之阳世的客栈,是否大有不同。
欲知答案,看了便知。
可是——
客栈在哪儿呢?
怎么看不见呢?
……
前行百余米,明明看似一片荒凉的三岔路口,当真现出一座木楼。
“仙——剑——客——栈。”
窦宝望着招牌,一字一字的念道。
还不错,四个字他都认识。总算没在常大哥的面前献丑。
不过么——
此处乃是鬼域,竟然有个“仙”字,不免叫人感到荒唐并可笑。
“呦!是常爷!”跑堂的出来行礼,“好一阵子没见着您老了。快快,快里面请。”
“嚯!好热闹呀!”进到店中的窦宝吃了一惊。
满屋都是客,有人形,有半人半兽形,也有的根本就是个兽。
总而言之,一屋子的奇形怪状,豪饮划拳猜酒令,居然还有提笼架鸟的……嘿!还有下棋的。
窦宝心里念叨:“要是再有唱曲的,或是说书的,这不就是茶馆儿么?”
“哟!朱二爷,您吉祥。”
又来客人了,跑堂的热情迎接。
窦宝斜眼一瞧,乐了。
来得这位还真是朱二爷。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从来不挑食的乖娃娃。
他不是朱二爷,而是猪二爷。
这位猪二爷,头戴公子帽,身穿碎花袍,脚踩夫子履,手里拿着小白扇儿,不扇屁股扇脸蛋儿。
嘿!
窦宝心说,还是一头有学问的猪。
就有一张桌子空着,其余全都坐了人。
窦宝生怕肥猪先坐下,于是一拽常遇春的胳膊,抢先坐了下来。
本以为肥猪见没有了空桌,一气之下甩袖子走人。
可没想到,肥猪偏不走。
不但不走,还来到窦宝和老常的桌子前,眯缝着眼儿,笑嘻嘻地拱一拱猪手:“二位,这个座位没人用吧?倘若没人用,我想同二位拼个桌。”
窦宝本想说有两个朋友待会儿就来,这座位已经有主儿了。
哪想到老常实在,实话实说,告诉肥猪,空着的座位没人用。
肥猪很高兴,“那就叨扰了。”
话音还没等落下,大屁股先坐在了凳子上。
跑堂的边用手巾板儿擦拭桌面,边客气着问:“三位爷,想吃点儿什么?”
“不是三位。”窦宝没好气地说:“我们跟这位不是一伙的,我们各点各的。”
“怨小的眼拙。”跑堂的赶紧赔不是,“那您二位想吃点什么?”
“让别人先点吧,我们商量商量。”
窦宝不知道这家店子的菜系如何,因此先让肥猪点。
“常大哥,这顿我来请。我也不知道什么饭菜合您的胃口,您随便点,吃完了我结账。”
窦宝自恃身上有钱,故而很是大方。
没等常遇春说话,一旁的肥猪很是大声地对跑堂伙计吩咐道:“给我来一个溜肥肠。”
窦宝一听,差点儿没吐血。
猪吃猪肠,重口味呀。
“再来一个焖肘子。记着多焖会儿。”
窦宝一听,差点一头扎桌子下面去。
“好嘞。溜肥肠,焖肘子,多焖会儿。”伙计满脸堆笑,“这些够了吗?”
“不够!”肥猪大喘气,“再来个干煎丸子多撒胡椒盐儿。”
又说:“都说好吃不过饺子,你先给我来三盘儿。对了,一定要猪肉三鲜馅儿,我不爱吃羊肉,太膻;牛肉太干,塞牙。就要猪肉馅儿,记下了吗?”
“二爷您放心,小的我全都记下了。您看——菜也要了,饺子也要了,您还要不要来点儿酒水润润喉咙?”伙计陪笑着问。
“那就来一壶老白干儿吧。酒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惹口舌之祸。”
“得嘞。您先坐着,我这就给您拿酒去。”
伙计跑开了。窦宝心说:“这头猪还真会吃。照这么看,这个劣货的家境一定不会太差,倘是个贫苦出身,绝不敢吃得如此大方。可惜他是个猪身,要是个人身的话,说不定还能跟他交个朋友。”
“二位,别光干坐着呀,你们也点菜吧。”
肥猪很是热情,催着窦宝和老常点菜。估摸着也是担心一会儿他的肥肠、肘子上来,他一个人吃着,四个眼珠子看着,场面会尴尬。
“伙计,点菜了。”窦宝吆喝一嗓子。
伙计忙跑过来,点头哈腰,静待吩咐。
“两碗烫面,随便弄两个青菜,再上两壶酒。行了,就这样吧。”
“大哥,您可千万别替我省钱。咱要几个硬菜,要几壶好酒,您只管要,兄弟不差钱儿。”
“不了。”常遇春很是固执,“这些足矣了,不必多破费!”
窦宝被噎得没了话,心里面不大高兴,脸上却仍旧带着笑。
老常可以不给他面子,他不能不给足老常面子。
肥猪二爷的肥肠、肘子,多撒胡椒盐儿的干煎丸子,连同着烧酒全都摆在了桌子上。
饺子已经包好,却不急着下锅,多会儿肥猪二爷吩咐了,多会儿再下锅不迟。
饺子么,趁热才好吃。
“二位,不好意思,我先动筷子了。您二位要是不嫌我要的这俩小菜寒酸,不妨一块儿尝尝。”
肥猪二爷谈吐斯文,语气和蔼,一点儿都不讨人厌。
窦宝心里埋怨自己,不应该以貌取人,爹娘给了儿子这么一副长相,总不能怨儿子没选对爹娘。
窦宝和老常都是场面人,自然不能拿自己的筷子夹别人碗里的菜。
不过么,既然同坐一张桌子,说几句客套话拉拉交情总还是可以的。
窦宝以为肥猪二爷像白蛇青蛇那样,同属修炼百年千年的妖精。
要是在阳世见着了妖精,大概率会被活活吓死,即便不死也得吓出毛病来。
可这里不是迷离境吗,迷离境中人妖不分,遍地鬼族,更有非妖非魔,非仙非鬼的怪形邪物。
起初见了会害怕,可一等见多了之后,也就跟见了自家人一样,没什么不适应了。
“这位二爷,”窦宝向着肥猪二爷拱一拱手,“看您仪表不俗,定是修炼了不少年头吧?”
这样的也可以成为仪表不俗,宝少爷的嘴比抹了蜜都甜。
肥猪二爷赶紧放下筷子,对窦宝客气道:“这位兄弟谬赞。不瞒你说,我没有修炼过一天,我自打出娘胎我就是这么一幅模样。我爹我娘,我哥我姐,我妹子我弟弟,都跟我一样。咱这么说吧,我们一大家子都长这么个模样。”
窦宝心里好笑:“我只听说过一门英烈,还是头一回听说一门肥猪。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这时候,他跟老常的烫面、青菜,还有烧酒也端上了桌。
自斟之后,一同敬了肥猪二爷一盅。
肥猪二爷深谙礼尚往来的道理,因此又回敬窦、常二人。
既然相互碰了杯,又相互敬了酒,关系自然又近了一步。
肥猪二爷请他俩赏下名号。
窦宝赶紧自报家门,告知肥猪二爷,他姓窦,单名宝字。
等到常遇春将名字如实相告之后,肥猪二哥肃然起敬。
原来,他早就听说过常遇春的大名,可惜无缘一见。今日有幸相遇,自是要客气一番。
招呼伙计,再上两个好菜、三壶好酒,他要陪常大英雄以及常大英雄的盟弟好好喝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