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蟾宫宰相,觉得对不住她老人家。我本来好心把未来婆婆请过来,结果让他看到儿子在慈宁宫中因为傻子爹太后受伤。
我嚷嚷叫太医过来看兰章的腿,他的右脚脖子淤青,涂药的时候兰章颤抖咬牙,明显很疼。
我两手把他拥紧,鼻子凑挨到他头发,呼吸兰章夹杂书纸的味道,胸口轻轻起伏。
跟兰章相处越久,越控制不住和他好。
我小声说:“没事,上药疼就抱紧我。”
他闭上眼睛,手按紧我的脖子,咳起来。
我着急起来,他得的什么感冒?已经咳一个多月了!
宫人照常送上饭菜,蟾宫宰相落座,歉意的说:“我儿天生体质虚弱,劳陛下垂怜。”
兰章捂住嘴咳嗽不止,他越咳我心里越发毛。
我黑下脸:“你不是被人下毒了吧?”
兰章虚弱的说:“小时候火灾吸入太多烟尘,就有了肺病,秋天的时候就会复发。”
我听到他嗓子里的气混浊不顺,急得按他胸口,兰章耳根猛然涨红,两手就推,“不可以!项珝,你不能乱摸!”
“确实不可以。”金铃笑着进来落座,“陛下未与兰章公子行合婚之礼,如此亲密,对小公子名声不利。”
兰章已经瘸着腿起身,被人扶坐到宰相母亲身旁,我只能空悬着双手,眼巴巴看着。
听着少年越来越连续的咳嗽声,我害怕极了。
他的身体怎么这么差,都不像能活得长久的样子.......
啊呸!
呸呸呸,老天爷,我刚才就一通乱说,您可别当真!
蟾宫宰相抱住瘦小的儿子温柔安慰,母子相聚,我呆呆望着。
金铃端起一碗文思豆腐,微笑说:“这就是陛下喜爱的家乡菜?是蟾宫大人和兰章的家乡?”
我愤怒捶桌,“朕跟你说过,别来看太后!慈宁宫不要你请安!”
“陛下要躲我到什么时候?”金铃按住胸口叹气,“我想了解陛下,可是陛下下朝后只去慈宁宫,本宫没有办法,只能来这里见陛下。”
兰章的咳嗽声变得激烈。
我心烦意乱,捏着拳头起身。
得把金铃这个祸害弄出去还慈宁宫清净。
这厮不是来吓我爹就是来坑兰章,兰章心思又多,不知道背地里得多难受,万一被气死了怎么办?
“朕现在去蘅芜宫。”
金铃满脸笑意的起身,“蘅芜宫等候陛下妹妹多时了。”
金铃从青云国带来的侍从簇拥我们,我在门口回头看兰章,他惨白着一张脸,伏在宰相母亲臂弯里颤抖咳嗽。
这样子太可怜了。
金铃握我的手,温柔道:“陛下,看路。”
我进了蘅芜宫,宫人上菜,摆了三十多道。
我马上挑错,“奢侈!朕说过最多四菜一汤。”
他笑,“金铃从前不知道陛下口味,所以第一次都准备了。”
我拔出金铃头冠上的银簪,刺入一碟碟菜米。
金铃吃惊,“陛下妹妹........”
他拿起筷子,当着我的面把每份菜吃了一口,“这下陛下放心吗?”
我戒备的说:“万一你有解药,转头就吃了?”
“我还是想当有帝妻的皇后。”金铃笑,“陛下妹妹愿意吃哪些菜,可以告诉我。”
我哼一声,夹菜扒米饭,一阵风卷残云,准备迅速结束。
金铃看我这副吃相,放下碗筷说:“陛下小时候,同我一样孤寂可怜。”
我皱眉,什么?
“我在先太后礼佛的庙外见过陛下一面,”金铃说,“那时陛下四五岁,一直朝水池里扔石头,打先太后放生的鱼。”
我一脸嫌弃,这是什么熊孩子啊。
怪不得兰章开始见我就没好话。
金铃接着说:“因为没人足够关心陛下妹妹,皇寺在山上,远离京城,也远离热闹繁华。那时候我也是个孩子,我本来很恨先帝让我家破人亡,所以也恨你,但是看到那时候的陛下妹妹,却明白了你当时的心情。”
我停住筷子。
金铃笑,“我当时陪你玩过,和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我怎么可能记得?
那时候又不是我!
金铃并不意外:“你同我玩得很开心,就问我住在哪里,以后还要一起玩。”
我挑起眉毛。
雅兰项珝不是小小年纪,跟我一样见色起意,也流连起帅小哥哥了吧?
金铃出神:“我说:‘我原来有家,后来没有了。’”
我吃不进饭了。
金铃悠悠的说:“你拍起胸口,指远处的京城皇宫跟我讲:‘我家很大,等我长大了回皇宫去,就能叫你来住!就是住满了人,我说一声,也能给你造一个好住处!‘”
金铃接着一笑,“我现在终于能进来这里,果然到处都是人,宫人竟然都在种地种粮,好好的一座皇宫,像要准备屯粮挖战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铃闭上眼睛。
“陛下,还我一个家好吗?”
“朕不懂。”
“不懂什么?”
“我应该算是你仇人的女儿,你怎么喜欢得起来?”
这不犯贱吗?
金铃笑着摇摇头。
“陛下把我忘了。”
不好意思,我不认小崽子的话。
我更加不舒服,起身说:“饭吃完了,朕要去做事。”
他拉住我的袖子,“陛下以后都与我一起吃饭,我就不去慈宁宫。”
“说话算话!”我答应下来,“你不要在他们面前晃荡。”
金铃说:“女人看重男子的色相青春,在皇寺时见你拿石子去砸劝阻你杀生的兰章公子,现在竟不知道你是品德高尚之人,一点也不在乎兰章外貌,对我视若无睹。”
也、也不是品德高尚。
这时间有个女人从梁上掉下来,吓了我一跳。
我立即掐住金铃脖子,把他从椅子上拖起挟持,怒目圆睁。
“伊睨金铃!你果然来害我,派人刺杀朕!”
金铃瞪大眼睛,剧烈咳嗽。
他的男官立即说:“陛下!是来改房梁的匠人!”
掉下来的女人叩头如捣蒜,“小民是工部派来的匠人,依皇后命令修改屋顶,本来听说陛下不来,小人就前来维修,刚才回避不及,只能等在房梁上,失误掉了下来。”
我皱眉松了手,金铃不是说蘅芜宫要和他贵君爹在时维持一样吗?
金铃按住掐红的脖子,轻咳说:“因为我父亲在这个屋梁上吊,我.......”
“行了别说了!”再谈起伊睨雪君那档子冤孽事我烦死了,不就拆个屋梁吗?
我搬凳子踩上去一蹦,一只手捞住屋梁,荡了两下翻上木头。
拿起匠人的锯刀首尾切了两条缝,然后用手掌作刀锋,对着缝隙咔咔用力劈几下,木梁噼啪裂开。
金铃惊呼:“陛下小心!”
我抱着那截断梁木跳下地,扔给宫人,“烧了烧了!”
晦气!
有人上过吊的木头,我还怕会闹鬼呢!
金铃忽然过来紧紧抱我。
“陛下妹妹!”
他竟然哭了。
我惊。
金铃哥,不至于,我天生力气大没办法。
“项珝,你家夺了我家,你欠我一个家。”他闭上眼睛,弯起嘴角,“这就是我的报复。”
我内心叫喊,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
我把这大哥衣领一拽,提起来挪开,保持健康距离。
金铃脸红。
你脸红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