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的太医杜幺被捆上来的时候,我坐在床榻上,缓缓的剥一个鸡蛋,细嚼慢咽。
杜幺脸色傻白。
我说:“先打一顿。”
女侍卫开始鞭打,杜幺屁滚尿流,嚎叫求饶。
我吃下两个鸡蛋,感觉精力累积了一些,叫女侍卫停下。
杜幺哭泣,“是摄政王指使我.......”
“什么时间指使的?”我说,“你们在哪里见面?除了摄政王还有谁在场?说了什么话?要怎么毒死我?”
杜幺颤抖回答:“上月初八午时,摄政王命小人找到机会下毒,在、在南门狮子街知音阁三层里间,摄政王和岳娘子均在。”
我问新的男官:“岳娘子是谁?”
“摄政王当将军时的副将,现在是摄政王的护卫。”
我想了想,“和摄政王一样黑衣服,剑术不错的那个?”
杜幺的战栗似乎更厉害了。
原来上辈子提剑追着我刺,最后被侍卫砍成肉酱的护卫叫岳娘子。
“你为何为他们做事?”
“不做的话,岳娘子就杀了小人和小人一家七口。”
“为什么找你?”
杜幺汗如雨下的哭,“小人在太医院中负责熬药,就往陛下的药中......加入、加入.......”
我捏碎了手里的蛋壳。
“当时摄政王和岳娘子什么穿着?”
“黑色........”
我开始笑:“摄政王常服也是黑色?”
杜幺擦汗,点点头。
“不对吧?”我说,“是棕色。”
“是、是黑色!”
我跟男官说:“去查上月初八关于摄政王在宫中的出入记录。”
杜幺手指勾起来。
我接着问:“知音阁是什么地方?”
现任男官回答:“京城中最好的酒楼。”
“多好?”
男官说:“听说一壶茶至少一个金珠。”
我不是很明白这里的古代物价。
我问:“杜幺,你每月发多少钱?”
杜幺一愣,“小人月例十一两。”
“你们在知音阁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一壶骊山大红袍,摄政王喝酒。”
“什么酒?”
杜幺顿住。
我立即瞪住他。
警察审问犯人时,对心理上已经瓦解、进行认罪交代的犯罪嫌疑人会慢慢详细的询问和反复盘问,如果对方是串供或者编造,会在反复回答细节时出现矛盾错漏,而这样的审问也会进行长期的拉扯,这是所谓的‘熬鹰’,在对方身心都薄弱疲惫时,是最好攻破意志防线的时机。
“是、是十八年的矛台。”
“谁付的帐?”
杜幺低头:“小人积蓄不足以付账,是摄政王。”
“哦。”我笑了,“摄政王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喝的什么酒?她喝酒,跟你一个随便杀全家的小医生有什么关系?”
杜幺一滞。
我一拍床榻,怒道:“说清楚!你们在知音阁二层里究竟是怎么密谋杀我!”
“摄政王喝酒,岳娘子威胁小人.......”
我冷笑:“不是三楼吗?”
杜幺慌张打脸,“小人畏惧龙颜,记错了!”
新男官拿摄政王初八的纪录来,我翻看了一下繁体字,其实看不明白。
但我冷冷的说:“满口胡言,明明下午摄政王去军营了。”
杜幺砰砰砰磕头,“是小人记错了!其实是晚上!是晚上!”
我皱起眉,随便诈了一下,杜幺就改口,更加可疑。
我跟侍卫命令说:“把她绑在柱子上塞住嘴巴,不准出声,不给水和吃的,不许她睡,要睡觉就把人拍醒。”
杜幺恐惧无比的被拖到柱子绑住,宫人竖起屏风将她遮挡。
摄政王和宰相一前一后来了。
我虽然在刚醒的时候被女性大臣们问候过,但那时候身体昏弱,实在看不清什么面孔。
摄政王还是一张厌恶我的不可一世脸,配剑的黑衣侍从岳娘子也在旁边,而姓蟾宫的宰相、未婚夫小兰章的妈妈,让我吃了一惊。
我觉得,我好像看到了花白头发穿古装的中年王祖贤,修眉入鬓,明眸皓齿,气质文雅,别提有多漂亮了。
兰章说他亲爹是出名的美男子,他宰相妈也是有才华的大美女,他家基因得多好啊?
这拧巴少年从小被烧毁了脸,真是太可惜了。
想到他我就一阵难过,上一世他为我挡住农民们锄头,打烂了骨头倒在我身上。
我看住宰相美丽的眼睛,她的眼睛和兰章一模一样。
我现在无比确信,画像里的美男就是没有毁容成年的小未婚夫。
摄政王冷傲不屑的说:“招我们来问国事,对你有什么用?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屁孩子!连床都下不去,派不上用场!”
蟾宫宰相和气道:“陛下莫怪,近日政事太多,将军与我过于忙碌,难免心急口快。”
我深吸一口气,吃下第三颗鸡蛋,倾力把一条腿挪下地。
我说:“我现在下床了。”
摄政王蹙眉,不知道我搞什么鬼。
我大声说,“七日后农民军打进皇宫,这种大事都不让我、朕这个女帝知道?”
摄政王和宰相惊讶。
这时岳娘子开口,“屏风后有人!”
杜幺被察觉了,摄政王凶狠瞪我,“这是何意?”
岳娘子拔出剑来,径直往屏风后走去。
摄政王真是不好糊弄。
我马上说:“我爸,爹、太后来玩,刚才睡着了。”
岳娘子立即停下手,无声回到摄政王身边。
我脑中浮现傻子爹被农民军发泄欺辱的画面,顿时心里闷痛得想放把大火。
傻子爹那么单纯,凭什么受折磨被泄愤的是他?不是搞得现在要亡国的狗屁色鬼先帝?
我愤愤不平。
一个失宠十七年的傻子,凭什么有那么可怕的下场?
摄政王看屏风,“你懂个屁!兰章怎么不在这里照顾?”
我硬着头皮继续编,“兰章讨厌朕,刚才出去了。”
我就装模作样的叫几个小宫男去屏风后面工作。
蟾宫宰相马上说:“陛下误会我儿.......”
“咳,七日后......”
“什么七日打进宫!荒谬!”摄政王不耐烦,“一群种地的农民而已,不擅战斗技巧,不可能打入皇宫!不是你浪费时间叫我前来,我已经出发领兵,十日后把她们打退郊野两城之地!”
“啪!”
我响亮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悔得肠子都青了。
怪不得兰章一直求我不要杀摄政王。
我上一回把默顿江红杀了!没人领兵对付农民军!我害死了兰章跟傻子爹!
就算她死了另外有人带兵,应该也没作用。
不然我怎么被攻进来的陈胜吴广们用农具捶死?
我歉意的看上一回被砍成肉饼的岳娘子和自绝的摄政王。
上一辈子我是冤杀你们,让你们变成刀下鬼和一团肉酱。姑姑和岳阿姨,真是对不起啊。
摄政王上前抓住我的手,瞪眼怒骂道:“你打自己干什么?不争气的蠢东西!不过是叛民而已,又把你吓不活了?只怪去病傻得太早,让你叫这宫里教出一副不能扛事的胆子,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我扑过去就抱住结实的摄政王,涕泪横流。
“姑姑!我这条命就靠你救了!”
摄政王骂道:“你还知道!要不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见都不想见你!”
我抱她抱得更紧了,委屈愧疚得眼泪刷刷直流。
摄政王看蟑螂似的俯视我,十分的嫌恶。
蟾宫宰相说:“江红,陛下年轻病弱,熟悉治国需要过程,你不必开始就如此严苛。”
宰相接着忧心忡忡的补充,“就算如此,现在国库空虚,边境军费吃紧,也撑不过三个月。”
我吓得坐起来,“三个月后边防崩溃?”
宰相叹气:“我已叫朝中官员和京城富商捐钱,但筹到的不多,不能支撑多少时日......”
摄政王扔开我冷笑,“京城寸土寸金之地,只挤出来三万两千两白银,一群大人小人各个坐拥豪宅哭穷!我看,这群拨弄唇舌的狐狸只攥着钱袋子,等着投奔下一个主子!”
我说:“摄政王也算有钱吧?知音阁一颗金珠一杯的茶也喝得起。”
摄政王皱眉,“我从不去知音阁。”
宰相说:“去知音阁需要特定发放的玉牌,也需要成员引荐许可,摄政王并不在客人之中。”
摄政王冷哼一声,“老娘不需要去你们文人装模作样的地方!”
蟾宫宰相笑了笑,“我是中状元时,由上任宰相引荐入知音阁成为客人。”
我想了一下,果然是栽赃。
让一个皇宫小人物以死栽赃。
我感觉四肢开始乏力,吃下第三个鸡蛋,跟侍卫挥挥手,“把太医杜幺拖出来。”
摄政王和宰相又吃了一惊。
杜幺腿已经软了,裙子里流出一道湿痕,吓得尿了。
摄政王凶狠的眼睛瞪视她,杜幺低头剧烈抖动。
我吃力地嚼碎不好咽的蛋黄,“杜太医,你都不敢看摄政王,还能在知音阁三层跟她喝茶喝酒?”
我朝黑衣侍从说:“岳娘子,她家中人九口,你认不认识吗?”
岳娘子困惑,“臣下不知。”
杜幺忽然僵直得一仰头,眼睛瞪直,牙关间流出黑血。
岳娘子过去掰开杜幺的嘴,“人已经服毒自尽。”
好狠的棋子。
摄政王阴沉道:“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我药中下毒,栽赃姑姑要篡位。”
宰相脸色发白,“叛军攻城在即,绝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