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沉默。
死亡也回不去。
我又出现在这个世界。
不久食物端上来,我眼睛一冷,说:“食物有鬼!”
男官愣住,“陛下,宫人已经试吃过了。”
我冷冷的说:“要不你吃?”
男官当作命令把所有菜吃了一口,我饿着肚子盯住他。
半个小时过去。
男官无事。
但我还是不敢。
毕竟我也是活了五天毒发的,万一是慢性毒呢?
我的肚子叽里咕噜叫,撑着说:“叫厨子过来当面做饭,给我带一盆生鸡蛋。”
男官犹豫,“陛下,这膳食......”
我瞪他,男官立即把饭菜撤下去。
厨子困惑的煮完几个带壳鸡蛋,作为女帝晚膳。
我剥开壳吃了几个水煮蛋,接着药汤被捧上来。
我命令男官照样试喝。
男官为难:“这是为陛下病情配的药,我等能随便喝吗?”
我吸口气,“找根银针来。”
古代提纯强酸强碱或制作包含有毒重金属分子的技术不发达,虽然银制物品测毒不是万能的,但能测出杂质较多的含硫毒物,所以能用来试一些常用毒。
银针没变黑。
他妈的银针直接融断了!
我气炸。
下毒的王八蛋把我当什么了?
这么猛的剂量,这是要直接被我从活人到化尸冲下水道一步到位吗?
多大仇多大恨,这样对付我!
就这样下毒,我他妈还撑了五天喷血暴毙!
所有人吓得跪在地上。
我一巴掌打饭剧毒的药,竭力大吼。
“调查!”
一个时辰后,一个叫杜幺的熬药太医被高大女侍卫押送过来,杜幺两腿筛糠。
女侍卫几鞭子抽过去,杜幺哭爹喊娘。
我面无表情,“谁要毒死我?”
杜幺痛哭流涕:“我认罪!一切是摄政王指使!”
侍卫一刀斩了杜幺,尸体被拖走。
小宫男们沉默的跪下清洗,谁都不敢看满脸怒意的我。
我沉默片刻,因为身体太虚弱出不来寝宫,就继续问男官:“摄政王是谁?叫什么?”
“默顿江红。”男官回答,“是......陛下的姑妈。”
又是女尊世界里两个字的姓,女帝亲爹的姐姐。
男官告诉我默顿江红原来是在边境镇守的将军,手握兵权,老女帝死了,小女帝姑妈默顿江红回到朝廷当摄政王,依旧把持兵权。
男官犹豫一阵,说:“先帝还在壮胜之年时,摄政王曾带兵冲进宫中,逼先帝将陛下立为皇太女。”
我瞳孔一缩。
逼皇帝立亲侄女当皇储,就是我这个弱鸡身体的主人。
外戚专权是吧?
我可是跟我爸看过《康熙王朝》的,这是个女版鳌拜是吧?
把我当作傀儡皇帝好拿捏吗?
就是权臣要毒死我篡位!
不好意思,我他妈不是三体圣母程心。
我立即铁青着脸说:“所有人不能把我被下毒泄露出去!明天请摄政王过来。”
至于现在在牢里的金铃哥哥......
我面临毒杀死亡,恐怕没命跟美男谈情说爱,风花雪月先缓缓吧。
我就说善待金铃,好吃好喝好房子供着住,不要杀。
男官虽然吃惊我忽然关心牢里的金铃公子,还是照办去做。
这些命令下去后,我胸膛起伏,望着毒药汤撒过的地方,回忆毒死时的痛苦,愤怒无比。
我按住相亲美男的画像,皱紧眉头,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问男官:“这里有没有一个人,他的脸......好像毁容了?”
男官说:“是兰章公子,他是蟾宫宰相之子,陛下的未婚夫。”
还真有?
我被毒死后,一个和画卷美男声音一样的男人在棺材旁边哭泣,我看到他的脸,惊得不敢相信。
那不是一张正常人的脸。
他只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泪水滚滚而下,划过仿佛融化过的坑洼皮肤。
那是烧伤,那个男人声音悲伤绝望,脸上全部被毁容。
我犹豫的说:“叫蟾宫兰章过来。”
画卷里是绝世美男啊。
怎么脸变成那个样子......真的是一个人吗?
我想起英俊的金铃哥哥。
兰章公子来了,不过他还扶着另一个蹦蹦跳跳的中年男人。
宫人整齐跪下,高声说:“恭迎太后,太后吉祥!”
啥?
那个浓眉大眼的中年帅哥一见到我就高兴的扑过来,胡子拉碴的大脸使劲挤压我的脸蛋。
“宝宝,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找爹爹?爹爹特别特别想你!”
男官说:“回太后,陛下病了几日。”
这位男太后含住手指,流着口水笑:“我记得,我记得的!小花说过你病了要睡觉,我很乖,我没有过来闹你,我和小花在慈宁宫等你醒。”
男官咳嗽补充:“陛下,小花是兰章公子的小名。”
那个毁容的少年沉默的站在后面,望着我和太后。
我还没惊异的多看那个少年几眼,就被小女帝亲爹一双长茧的大手抱住脸蛋,吧唧吧唧的大口亲。
太后还揉着我的脸蛋呵呵傻笑,说什么“我的宝宝是最厉害的女儿,宝宝是天下第一可爱美丽的女儿。”
我目瞪口呆。
这男太后的言行明显不是个正常人!
男官垂下眉眼说:“陛下,先帝十六年前遇刺,太后保护先帝受伤,因为治疗被延误,导致头脑重创。”
我他妈两岁的时候亲爹变成了傻子?
我颤抖的抬起手指,对住那个毁容少年,“他的脸怎么回事?”
毁容少年皱住眉,似乎是立即就被我冒犯到,十分厌恶的看向别处。
这里男女位置对调,男性应该挺注重自己的脸吧?
我马上放下手指,同情尊重的解释:“好多事我都忘了,他的脸治不了了?这个世界有什么稀世神医高人没?”
兰章冷哼一声。
没错。
这个在我毒死棺材前痛哭的男人,现在当着面对我不屑的哼了一声。
男官说,“兰章公子小时候遭遇火灾.......”
太后热情的用力拿胡子蹭我脸,未婚夫满面冷漠,袖手看窗外树上的小鸟。
这个世界的宫廷里怎么这么多伤亡事故?
我被下毒,便宜亲爹疯傻,宰相之子未婚夫毁容。
这穿越女帝谁爱当谁当!
我要回去!
好消息是没喝毒药汤之后,我好像在恢复力气,现在都是清醒的,只是有些虚弱,但比顿顿都喝毒药强得太多了。
我擦抹脸上傻子爹的口水,“把太后拉开,他的胡子太扎人。”
兰章突然眼圈发红,扭回头看我。
“我想给去病叔叔剃胡子,他武功高,没人按得住、抓得住他。”
傻子爹还会武功?
怪不得抱我力气恁大,我就根本躲不过他凑过来的父爱亲亲。
也是,权臣摄政王就是将军,他们一家男女都练武很正常。
“那就......”算了吧。
兰章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陛下跟太后说,让他坐下来剃胡子。”
啊?
便宜傻子爹满脸慈爱的搓揉我的脑袋,给我绑起双马尾头。
我犹豫的开口:“爹.......剃胡子。”
太后眨巴眼睛,开始很不确定的扭头看兰章。
兰章轻轻点头,“去病叔叔,项珝关心你,说你该剃胡子了。”
太后立即乖乖放手坐下,特别信任的笑眯眯看我。
卧槽。
让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傻子爹,听我说话这么乖!
宫人上去给太后涂抹脸部,太后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瞧住我,混杂父爱和童真。
傻子爹在椅子上晃起双腿,高兴的说:“宝宝,爹爹乖不乖,我剃了胡子,光光脸。”
我竖起大拇指,“好爹!”
宫人们忍不住笑起来,兰章异样的看我,接着又皱起眉头,去瞧别的地方。
我一夸奖,傻子爹眉开眼笑,坐得更直了,安安静静被刮胡子。
“兰章公子。”我展开画卷,“你认不认识这个男人?”
傻子爹蹭一下满脸泡沫的站起来,指着画卷开心叫喊:“是小花!我就说过,宝宝一定会喜欢你!”
毁容少年拧眉看那幅画,并不作声。
他好像还瞪了我一眼。
我看看画卷里的美男,又看看毁容的可怜少年。
再看看硬说我拿着美男画像是给兰章公子示爱的傻子爹。
我无法理解,准备把画卷收回去。
这时兰章开口,还是冷冷的,“画上男子仿佛是我父亲。”
我瞪眼。
不是吧,我跟他爹在现代相亲.......
兰章继续冷淡的说:“我爹以前是出名的美男子,在我小时候病逝了。”
死了?
我更不明白了。
傻子爹一屁股坐回去洗脸,开朗的笑:“眼睛像你宰相娘亲,就是小花!”
兰章扭开坑坑洼洼的脸。
我爬下床急躁的说:“你别再把脸转来转去,把我当个脏东西什么的?小弟弟,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进来就老是看别处!”
兰章骤然生气,“项珝,你教训我?”
“我现在是女帝,怎么不行!”我按住他瘦弱的肩膀,把这少年的脸朝我掰正,这个人比我相亲遇到的美男身形要瘦小,个头也差一些。
“你今年多大?”
兰章冷冷,“十六。”
这不高一男生的年龄吗?还没成年啊!
我厚起脸皮,“你现在说一句话。”
兰章抬起清透得发冷的眼睛看我,眼睛里全是孤傲。
十六岁的中二男孩,给老娘孤傲个屁!
未成年小屁孩,我是有节操的前警察大姐!不会触碰法律下限!
我绷着脸说:“兰章弟弟,你跟我说一遍,‘我日日思念你,记挂你。’”
“雅兰项珝!”
兰章骤然满脸涨红,肩膀气得抖起来,“你、你这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笨蛋文盲,戏弄折辱于我,比冷落无视我更可恶,我决不说这等放浪之词!”
我上一回中毒死后,你一个人夜里跑过来哭个什么哭?
还特别悲痛的叫小女帝的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能把魂叫回来似的。
我痛苦的请求:“你就说一句‘日日思念我’,不会掉块肉。”
小弟弟好像误会了。
我没调情!也没有调戏良家少男!
他的脸涨得更红,“你、你脑子有大病!”
傻子爹推开擦脸的宫人,惊慌起来,“小花,宝宝脑子又病了?”
兰章顿时结巴慌张,“不是的,我跟项珝吵架。去病叔叔,我们从小就吵架。”
我拧紧眉头。
这小子死活不肯说相亲时神秘美男跟我说的那句话,还骂我笨蛋文盲。
但是他的声音,确实和那个美男好听得完全一样。
但是为什么兰章在这个世界面目全非?落得个烧伤残疾?
我把画卷拍他身上,怒道:“你快说!我怎么回去现实世界?”
兰章转向我就是一张冷脸,“你失心疯了?偷画我爹?”
我对一个去世人夫有什么想法?我又不是女版曹操!
我瞪眼着急:“我怎么知道?我不晓得穿回现代的办法,现在只能找你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忽然看住他的眼睛,再看画卷。
清澈水润,和那个美男一样。
这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年纪小的一版。
但是性格很倔,小女帝以前老得罪他吗?
我摁住他,“兰章弟弟,你就说‘日日思念我’那句话,没准我就回去了!”
兰章选择给我一巴掌。
寝宫里回荡‘啪’一声悠长的脆响。
人们面对女帝被甩耳刮子,沉默得震耳欲聋。
“无耻!”兰章咬牙怒骂,“雅兰项珝,你明明就是个只看皮相表层的肤浅之徒,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搞什么鬼?”
好色?
我想起那个牢里的大帅哥金铃........
武功高强的傻子爹把我像拔根葱一样拔到身边,掐住我的脸慌张说:“不要怪小花,是你老是欺负他、气哭他。爹爹跟你说了好多次,他是你以后的丈夫,你们要不离不弃的......”
傻子爹说着说着,忽然眼睛空洞了,他放下我,转头望住朱门外的宫墙。
他满脸伤心的说:“陛下,你怎么不来看我了?”
傻子爹喃喃望着空气,“陛下,你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了........是不是生我姐姐的气?”
傻子爹惊慌的捂住嘴巴,“这是皇宫,我不能讲默顿家的事,我不能讲,不能说。”
失智的太后开始自言自语,一会叫陛下,一会儿念叨‘雅兰姐姐’。
我不安的说:“太后怎么了?”
兰章沉默,又把头转开。
傲娇小屁孩。
男官说:“太后不知道先帝已死。”
这他妈......
我也说不出话来。
兰章冷冷的说:“你父亲疯傻十六年,失宠一十七年。先帝死于专宠的贵君之手。”
什么渣娘皇帝?好色活该死!
我一身悚然,想起前一世开始相好的金铃公子,现在竟然有了不合适的负疚感。
“爸、爹爹,你们陪我吃饭。”我开口,“我、朕饿了。”
兰章瞳孔一动。
傻子爹立即兴高采烈的过来,像个摇尾巴的欢乐小狗似的。
厨子又开始现场水煮带壳蛋,看到鸡蛋由我当场在一大盆蛋里随机挑的,兰章刚和缓的神色又拧巴起来。
对,我就请便宜亲爹吃这个白水煮蛋。
我怕别的有毒。
我还拿银针刺遍所用跟进口有关的东西。
傻子爹歪着脑袋看我,手指头跟着我戳鸡蛋。
兰章立即站起来抓住我测毒的手。
他严肃的问:“你为何不敢吃东西?”
我说:“你关心我一个舞刀弄枪的文盲笨蛋?”
小兰章脸皮真薄,耳根又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