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儿趴到棺材上嗷嗷大哭。
大姨母抱住她。
“孩儿啊,婆婆昨夜去了,走时没什么痛苦。先生说婆婆心疼子孙,冥冥中选定不让哭泣的时辰离开呢。我们若是哭了,婆婆会心疼心痛,黄泉路上婆婆走不好。
就让她放心去吧,这一生她的任务已然完成,她已重新寻了一个好去处。”
姨母的劝说,让小云儿更是痛在心里,疼在心上。
是我不孝,是我不好,让我的老人走的如此凄苦,晚景凄凉……
亲人走了就是会哭,怎能忍住呢…………?她真的忍不住!
过了很久很久,小云儿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她趴在棺材头上掉了一个时辰的眼泪,不敢出声。
只见眼泪滴答,掉到裙摆上滑落鞋尖,浸湿了鞋头。
回顾自己的半生,由婆婆与公公养大,却没有尽孝。
她越想越悔,越想越痛,往地上一倒昏了过去。
灵泽内的老妇看到这亦是心痛不已。
“老妇不该啊,活到这把年纪,祸害儿孙。”
凰羽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老人家。所谓注福注命,安排已定。婆婆今生的福,一部分是上世修来的,一部分是您祖上眷顾的,最重要的一部分,是您自己修来的,您是渡小云儿之人,若没有两老,小云儿亦是另外一种人生。你且看她现在穿衣打扮,一定是有乾坤之人。”
老妇落泪,眼泪儿滴落到茶杯而不知。只见其泪珠滴落茶杯中,杜鹃颜色更艳,满屋茶香更浓。
“老妇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愿她今生平安顺遂。”
凰羽取了茶杯,递过一盏白水。
“已非阳间人,莫念阳间事。婆婆喝口水就上路吧......”
喝完茶水的老婆婆正想道别,门外传来一声:“搅扰凰主,小仙乃太源土地,太源村内有一小婆婆寻到了您处。其小女,一直苦苦祈愿,得见其婆婆一面。”
凰羽未动,她看向门口声音格外清脆:“万物生灵,此事甚多,土地为何出此请求?”
这世间万物,不管骨肉亲情,聚散离合,都是缘分。凰羽不会介入,一旦介入了,产生的因果虽说不是不能接受,但始终是个麻烦事。
“回凰主,此小女五年前帮助南方治理时疫有功,多年未归,终因身不由己!此次她一得了自由之身便往回赶。殿内婆婆一生搭桥修路,从不与人口舌,亦是善也。”
土地奉上名册,只见褐色名册上小云儿的名字散发淡淡金光。
凰羽感慨:“原是有功德之人!”
她抬头看向婆娑的老妪:“也罢,既寻到我灵泽,我便满足你祖孙之愿,待你归山之时,梦醒。”
说罢拿出一只琉璃瓶,往盏内放入一颗蓝色珍珠,珍珠入水即化,不见一丝涟漪。
“这是食梦貘的泪,能造梦,老婆婆食之,愿成也。”
鼠小宝终于能说话:“主人,梦貘以梦为食,区区凡人,怎能食用?”
凰羽一个犀利眼神儿递过去,心道一会收拾你。
“梦貘虽然强大,但这泪珠,我已用术法加持过,能去噩梦留下美梦。一个小小心愿而已,它能做到,老婆婆请安心服下。”
就见老婆婆端起茶盏毫不犹豫一口饮尽!随之婆婆慢慢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缕金色发丝。
凰羽将金丝收起,转身往院内走去。土地见了连忙恭送,待凰羽消失在门口,土地朝着灵泽作揖后也无声离去。
鼠小宝封印多年,只修得一人身,于人情世故还一窍不通。
瞧着主人离去,他也忙跟上:“主人,老婆婆会和她的孙女相聚吗?她的孙女会死吗?老婆婆是不是能还阳?
老婆婆真可怜,真见着孙女了,也就三两日时光。可怜她这十几年的等待。”
“她会很幸福,不信你看。”
就见平日静谧的八角井内现一小院,正是刚刚离去的婆婆家中。
此时院内并无棺椁,宁静祥和。
忽听院外一道俏皮声传来:“婆婆,京城里的贵人离开了,贵人打赏了孙女好多银两呢。”
老婆婆端着水盆从屋内出来。
“你看看你看看,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这大大咧咧成何体统?人说财不外露,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咧……”
小女孩黑亮的双眸迸发出笑意,再俏皮的咧嘴做了一个鬼脸。
她捧着钱袋子往屋内跑,祖孙俩一顿叽叽喳喳决定把银子藏起来。
老妇与孙女在床头挖洞藏银,老妇说要藏好了千万不让老汉偷了去。
她要藏好给孙女存作嫁妆哩!
晌午老汉扛着锄头回家见祖孙二人笑意盈盈,他拉过小孙女:“今日你又给婆婆添的什么喜?我闻到了咸肉的味道哩。”
此时老汉牙齿已经全部掉光,最好坛子里那肥肥的咸肉。
孙女抱住老汉光溜的脑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才凑到老汉耳朵根大声道:“我用公公您教的方法救了贵人家溺水的小孩,贵人赏银100两,婆婆将银子藏在床头油缸底下。说不让您拿去赌了哩……”
老汉傲娇:“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老汉也就吃醉一回赌了罢,还赢回来一贯铜板咧。老太这是不知福,不知福哟……”
说罢老汉摇头晃脑向灶房而去。
老汉这是又去给老太打下手去哩,独留孙女在院子里哈哈大笑!
笑够了罢孙女拿起笤帚,将屋里屋外打扫一遍。
她口中一直读着:“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
日子匆匆而过。这年小云儿招了一个赘婿,是一流浪者,两人婚后育一男一女,很是幸福。
老汉老妇更是心满意足,此时家庭美满和睦,子孙后代乖巧机灵!
吴家,有后了!!!
在一片片欢声笑语中,老汉在一次睡梦中先行退场,时年八十有三!
一家大小乱做一团。
还是老太出来主持。
“如今算是太平,老汉一直健朗到八十有余,无病无灾已是十分幸事。儿孙万不可悲切,搅扰公公路上安宁。”
又十年。这日老太太在院内晒着太阳,觉着身上袭来阵阵寒意。
小云儿在旁边剥着豆角夹子抬头问老太 :“婆婆,晌午您想吃点什么?”
老太回答:“一碗稀粥罢,汤水多一点。”
这几日老婆婆胃口不太好,秋日里的暖阳照射在身上,舒服了不少。
再看看院里的水井和当年嫁过来时与老头亲手种的小树,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为这一家人遮风挡雨,奉献了一生。
转头看看身旁的孙女,说是孙女,那就像是自己的女儿般,比几个女儿还贴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