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和正在忙碌的姚警官打了声招呼,到楼下时碰到了松总管、张翡玉和晴晴,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严医生和于俊勇,张翡玉指了指天井的方向,说他们正在那边给余梦烧东西。
听到消息后四人马上往天井跑,期间向遇到的仆人确认事实,越来越多人说在天井见到于俊勇和王管事。
果不其然,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天井,于俊勇和严医生正在烧纸钱。
“俊勇,杀死梦梦的凶手抓到了,是张大少爷。”秦若水正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姚律师是警官,已经把人押走了,我们帮梦梦报仇了,她可以安息了。”
于俊勇听到她的话,却没什么反应。
秦若水有些担心,又叫了他一声。
“谢谢你们,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抓住凶手,我表妹也回不来了。”于俊勇像是被人抽走了魂,“严医生说得对,我们要做的不是事后抓凶手,而是阻止这些事情发生。”
看到恢复冷静的于俊勇,几个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我决定留在这里,协助打击罪恶。”
对于严医生来说,于俊勇的留下意味着他留在平安谷,不再跟光岁大师修行;
可是对于陆迟清他们来说,于俊勇这番话的意思相当于选择自杀,只为了留在这个副本里。
施文慧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脱口而出道:“你疯了!?”
于俊勇摇摇头,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
“我和梦梦是相依为命的表兄妹,小时候我们的直系亲属就因为意外死光了。多亏其他亲戚的接济,我和她才能有书读、有饭吃。”他失去了光的眼睛里没有了神采,充盈着哀伤,“即使离开这里,回到我们的生活里,我也没有能依靠的人。反正在哪都是孑然一身,不如做些在我们的生活里做不到的事吧。”
于俊勇的一番剖白,让他们窥探到他与余梦的过去,更对余梦的逝去感到惋惜。
“于俊勇,我知道余梦的事你很难接受,但是你还不知道我们的生活变成怎样,你就贸然决定留在这里,你有想过这会让余梦伤心吗?如果余梦还活着,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陆迟清再次尝试劝于俊勇,却被于俊勇嘲讽着反驳:“你不觉得自己的安慰很好笑吗?”
“如果余梦还活着,这本来就是一个悖论。梦梦能活着,我还会这样吗?我还需要在这里烧纸钱给她吗?我们还会伤心吗?她如果活着,我绝对不会表现出我的这一面,可是她死了啊。”于俊勇又重复了一遍,“可是她已经死了啊……”
站在于俊勇的角度,谁也无法与他感同身受,除了同样失去亲人的严医生。
另外四人的目光落在严医生身上,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王管事是你杀的吗?”
严医生放下手里的烟,呼出一缕烟雾。
“你猜。”
他扬起一个晦暗不明的微笑。
“叮咚!”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恭喜玩家秦若水、陆迟清、周家洛、施文慧、于俊勇顺利通关诡谷传说副本,最高可获得500积分,但根据各位玩家本场表现,每人可获得400积分,可在道具商城购买道具。现在请玩家们回答以下几个问题。”
“副本中的受害者是谁?”
于俊勇回答:“余梦。”
“王管事。”这是周家洛的答案。
“很抱歉,于俊勇和周家洛回答错误。还有谁要补答?”
施文慧稍作思忖:“严岚?”
系统给出了错误的提示,秦若水垂眸思索,沉声答道:“平安谷全体女性。”
“恭喜玩家秦若水,获得50积分,您很聪明。”
冰冷的夸赞让秦若水深感不适,目前她的积分在他们里面排在第一,可她真有那么聪明吗?如果她那么聪明,为什么阻止不了余梦的去世呢?
系统不会给他们悲伤的时间,马上就问第二个问题:“替死鬼是谁?”
于俊勇只会回答余梦,被系统迅速否定。
他嘲讽道:“人死了,连她的存在都要否认,这个智能游戏真够讽刺啊。”
结合刚才严医生的态度,周家洛觉得严医生就是杀害王管事的凶手。他想了想,回答张大少爷才是替死鬼。
“恭喜玩家周家洛,获得50积分。”
本来以为系统会问他们谁是杀害王管事的凶手,但系统并没有问,而是告知他们错过的线索,并还原了副本的真相。
然而,陆迟清敏锐的留意到系统复盘中,完全没有提及杀害王管事的凶手。看着眼前动作静止的严医生,他第一次感受到系统的“偏心”。
“我想问一下,在游戏中去世的玩家会怎样?”
系统冷笑一声。
“去世就是去世了,很抱歉,玩家余梦将会永远留在这个副本里,成为副本中新加入的NPC。”
“那有意识的玩家可以自主选择留下吗?”于俊勇问道。
“系统不妨碍玩家的任何一次选择。”
得到系统的允许,于俊勇果断站在严医生身边,和另外四人划清界限。
“很感谢你们的照顾,我们俩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希望你们能好好走下去,别再想起我和余梦了。”
陆迟清和周家洛还想伸手去拉他,但系统已经将他们四人划在保护圈里,而于俊勇则在保护圈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我没有怪过你们,祝你们最终能走出这个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说罢,于俊勇转身跟着严医生离开天井,而他们也在系统的保护圈中渐渐升起,看到了平安谷的全貌。
平安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个会吃女人的地方。有人注意到天上升起一个白色的气球,好奇着对他们指指点点。
原来姚警官所说的后手,是通知了他的上级,和附近的乡镇政府打了招呼。
看着源源不断的警车和巡视官宣到访,看着他们在后山与平安谷的村民对抗,在村民的反对下依然掘棺起尸,确定殉葬这一陋习后,当场宣布废除;
后山有后山的热闹,张家也有张家的热闹,张大少爷被抓走后,张宝山的原配夫人杨桂华悲伤过度昏厥,而张宝山也因为伤心过度突发脑溢血去世,严医生为他盖上最后体面的白布;
松总管召集众人当场宣读张族长的遗嘱,张二少爷成为新一任族长和继承人,而张二少爷也表明平安谷一切发展将会配合乡镇政府的指示进行;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
倏地,陆迟清和秦若水看到正在和姚警官交涉的于俊勇,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于俊勇又回到严医生身边,并与他一同离去。
他们身处在热闹之地,却又是清冷孤寂的两个人。
于俊勇选择留在这里,是正确的吗?
他们没有尽力劝他,是正确的吗?
随着保护圈越升越高,距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平安谷渐渐变成这个小圆点,直至消失在广袤的土地之间。
这一别,意味着他们再也见不到于俊勇。
“距离返回游戏大厅还有30秒,本次副本6人同行,4人返回。”
周围景象飞速掠过,保护圈进入星空,进入大气层,同时系统开始倒数。
“十。”
“九。”
“再见了,于俊勇、余梦。”周家洛小声说道。
“八。”
“七。”
“希望你们在现实世界安好。”
这是施文慧此刻唯一的祈愿。
“六。”
“五。”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们。”
秦若水对余梦的离开依旧耿耿于怀。
“四。”
“三。”
“和你们成为朋友的时光虽然短暂,但很开心,take care。”
陆迟清对着窗外挥手。
“二。”
“一。”
他们瞬间被黑暗吞没,不得不闭上眼睛适应。
此时,平安谷上空出现了流星雨,对于愚昧无知的村民而言,这是灾难的象征。
众人陷入慌乱,只有于俊勇知道,这是因为陆迟清他们正在离开副本。
严医生问他离开师父不后悔吗?他想了想,笑着回答:“人都是上一秒做决定,下一秒就后悔。但后悔有用吗?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好好去过眼前的日子。”
他话音刚落,流星雨一闪而过,所有NPC都陷入静止状态。
系统发出警告——
“请注意,副本将在10秒后刷新,剧情有变动,所有NPC将会进行格式化,再植入新的记忆。”
于俊勇闭上眼,期待记忆被格式化和覆盖,这样他就能忘掉余梦死去的事实。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平安谷,而他也是全新的他了。
“哥哥!”
被植入新记忆的他回过头,扬起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喜上眉梢的笑脸。
“妹妹快跟上我和舅舅,今天要去舅舅家吃饭。”
“可是舅舅家附近不是闹鬼了吗?他们都说看到鬼新娘呀!”
舅舅一掌拍在妹妹的脑袋上:“叫你胡说八道,闲话在这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当着你舅妈的面说,她最怕这些…”
新的故事准备上演。
再次睁开眼,陆迟清和秦若水已经回到游戏大厅,却没看到周家洛和施文慧。正当他们着急着寻找,以为又要失去两个同伴时,系统响起播报。
“请陆迟清先生和秦若水小姐听到广播后立即到协助中心,您的朋友周家洛先生与施文慧小姐正在找你们。”
播报重复了几次,陆迟清和秦若水觉得在游戏里被点名有些不太安全,另一方面也觉得十分丢脸,便赶紧问人协助中心怎么走。
有些高冷的玩家没有搭理他们,有些搭理他们的玩家却不知道协助中心怎么走。而陆迟清本身就是对熟人口若悬河,对陌生人面无表情不说话的高冷社恐。这就导致秦若水被迫成为外交使者,一路上跟不同的玩家客套咨询。
好不容易揪住一个面带假笑的服务员,在机器人服务员的指引下,他们终于知道协助中心怎么走,秦若水拉起陆迟清的手就往服务员所指的方向走去,完全忽略了陆迟清被牵手的感受。
确实,陆迟清满脑子都是“突然牵手怎么办”“家人们我好紧张啊”,但他脸上却写着认真、严肃和不好惹。
直至见到周家洛和施文慧焦急的身影,他才稍微有些表情,并反客为主超越秦若水,用力地牵着她跑到周家洛和施文慧身前。
这明晃晃的牵手把施文慧和周家洛看呆了,对陆迟清和秦若水的发展进度感到诧异。
尤其是施文慧,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笑得一脸暧昧。倒是周家洛,一点都不会看气氛和眼色。
“陆哥秦姐,你俩谈了?”
他指着陆迟清和秦若水紧紧握着的手,没被他点破前,秦若水都不知道自己居然牵得那么牢、握得那么紧。
她刹那间脸颊通红想松开手,但发现陆迟清还紧紧握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放。
抬眸,发现对方还在喘气。气顺了之后,陆迟清转过头与她对视了几秒,然后慢慢放开她的手。
不知为何,肌肤相触又缓慢分开的感觉,让秦若水心头有些瘙痒,仿佛有个小人在她心脏处用狗尾巴草扫了好几下,撩拨着她敏感的神经。
两人都没有接话,而是反问周家洛和施文慧为什么会在协助中心。
“我们也不清楚,刚睁开眼就被传送到这里了。”周家洛摊手耸肩,“也不知道你们俩被传送到哪,索性用寻人启事广播来找你们俩。”
施文慧顺着周家洛的话往下说:“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每一场游戏都有在线直播。”
她指着协助中心正对着的巨型液晶屏幕,不同的小液晶显示屏上,不同的玩家正在经历不同的副本。
“所以我们在副本的一举一动,其实来协助中心的人都能看见?”陆迟清发出疑问。
“是的。”一个痞痞的声音突然插话,“准确来说,这里不仅是协助中心,还是直播大厅。”
看着莫名其妙搭话的痞帅男子,陆迟清和周家洛不动声色地挪到两个女孩跟前,一脸戒备地看着男子。
男子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而是想邀请他们加入他的队伍。
“我这边还有两男一女,加上我一共四个人。我们看中了一个八人副本,想邀请你们跟我们一起组队。”
陆迟清十分警惕:“为什么是我们?”
“我们有看你们上一场,觉得你们的实力和我们旗鼓相当,也知道你们损失了两名队友,应该挺不甘心的。正巧,我们上一场也损失了一个队友。”说到这,男子神色落寞,但很快调整状态,“我们很想为队友报仇,想走到游戏的最后,揭穿这个游戏的真面目。你们难道不想吗?”
想,陆迟清在心中呐喊,坚持他继续往下走的就是揭开游戏的秘密,离开游戏世界,回到现实。
他与其他三人对视一眼,也征询了其他三人的意见。
“人多力量大,既然大家目标一致,那就一起战斗吧。”秦若水站了出来,“你们选中了哪个副本?”
男子对上她坚毅的目光。
“黑暗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