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迟清他们相比,周家洛和施文慧比较幸运,没有几步路就遇到了厨房的厨娘。
厨娘看着五十来岁左右,身形丰腴,面上的皱纹填满了岁月的痕迹,打量他们俩的眼神分外精明。
面对厨娘的审视,施文慧马上自报家门,同时上前亲切地挽着厨娘的手:“您好,我们是光岁大师的弟子,大师命我们出来采集琼浆玉露,我们刚采集完,就打算在这溜溜弯儿。没想到会碰到您,怎么称呼您呀?”
施文慧一改先前柔弱文静的风格,突然变得主动先发制人,反倒给身边的周家洛和对面的厨娘整不会了。
厨娘有些僵硬的跟上她的步伐,走到长椅边上坐下,她有些忘了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施文慧和周家洛坐在两旁,把厨娘夹在中间,让厨娘有些无所适从。
也让厨娘的戒备心到达顶峰:“你们想干什么?”
施文慧亲切的握着厨娘的手:“我们没想干嘛呀姐姐,话说您在这里工作了多久啊?我怎么感觉您在这里自出自入,像是主人似的。”
听着像是捧,实际上是在杀。周家洛止不住感慨,在他跟她分开的日子里,她确实学会了很多。
果不其然,厨娘摆手道:“我只是这里的厨娘,叫我张姐就行了。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这个叫做张姐的厨娘显然已经从不知所措中走了出来,眼神坚定的看着周家洛和施文慧,这架势一看就是要两人好好给她一个答案。
“张姐,我跟他是光岁大师的徒弟,您知道光岁大师吗?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道士,被你们老爷请来平安谷办事,我们也就跟着一起来了。”施文慧摊开张姐的手,语气非常惊讶,“姐,你的手好滑啊,这根本就不像厨娘的手呀!”
捧杀还是有用的,张姐听到施文慧夸她手滑,立刻就笑了,佯装自嘲实则一脸骄傲:“我这手是做惯粗活的,怎么可能滑滑嫩嫩啊。不过小姑娘,你这手摸上去倒是粗糙,比我还差。”
施文慧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您说得是啊。”
“小姑娘,你刚才说你和这小伙子是哪个大师的弟子?光岁大师?天呐,我们老爷居然把光岁大师请来了,我得找大师帮我刚买的玉佩开个光,祈求我儿子顺顺利利。”张姐刚想起身,又坐下来跟他们八卦,“我们老爷把光岁大师请来,是想拜托大师给家里做法事辟邪吗?”
施文慧和周家洛对视一眼,她顺着张姐的话说下去:“是啊,大师也想知道这家里发生过什么呀?”
在施文慧的诱导下,张姐讲了前族长、张宝山和五太太的孽缘。
原来死去的五太太叫做严岚,出身于平安谷西边的严家村,严家村每户人都很穷,就算是相对比较富有的那一户严姓,都比不上张家村最穷那户人的十分之一,可想而知严家村的生活有多窘迫。
为了养活家中的男丁,尽力送家里的男孩去平安谷中唯一一所学校读书,严家村许多父母都把女儿卖给其他几个村落的有钱人家做仆人,严岚就是这样来到张族长家里,那年她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严岚跟着比她年长一些的仆人收拾房间、洗衣打扫,某天在打扫天井的时候,偶遇当时躲避母亲追打的张宝山。那年,张宝山十五岁。
张宝山给严岚使眼色,让她帮自己说谎,严岚听话照做,面对夫人的追问和压迫没有说漏嘴,帮张宝山躲过一劫。为了答谢严岚,张宝山一时兴起承诺自己会护着她,严岚万分感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严岚一直记住张宝山的话,而张宝山见这个仆人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又是个小女孩,多少也会激发出他的保护欲。
于是,有一段时间,张宝山也确实保护了严岚不被其他仆人欺压,主仆之间产生了微妙情愫,但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敢捅破。
然而好景不长,在严岚十五岁那年,张宝山被送出国留学,两人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张宝山就踏上了旅程。这一刻,严岚终于杀死自己的幻想,看清楚她与张宝山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这辈子都没有可能站在彼此身边。
清醒过来的严岚不再像往日那般爱笑,而是变得郁郁寡欢,在张家度日如年。
说到这,张姐顿了顿,大概是在回忆之后的事。趁着空档,周家洛冷不丁问她:“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而且还那么详细?”
张姐回忆被打断,表情非常不爽,瞪了眼周家洛便不理他。周家洛愣了愣,向施文慧投去求助的目光。
见状,施文慧笑着拽了拽张姐的衣袖:“好姐姐,你就告诉我们吧,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太神通广大了吧!”
张姐似乎非常喜欢施文慧,连身体都倾向她,只给周家洛留了个后背。
“我和她同岁,我们有很多话聊的,她也会跟我讲她的秘密。只不过她嫁给前族长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聊过天了。唉,如果她没死,现在也跟我差不多大了。”
施文慧问得小心翼翼:“那她为什么会嫁给前族长呀?”
张姐不放心地左顾右盼,最后还是把两人拉到大树底下,三人挤在一个角落里,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听说是老夫人,也就是现任族长的妈妈搞的鬼。”
本来严岚身份低微,又不是前族长的近身仆人,是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前族长的。不过前族长的原配很会做人,知道前族长虽然年纪渐长,但是对年轻女孩的身体依然充满渴求。
为了让前族长解解“渴”,原配索性从自家年轻女仆人里找一个献给丈夫。
于是严岚成了那个倒霉的“祭品”。
原配买通和严岚同一个房的仆人,在严岚的水里下药,等她熟睡之后,找人把她抬到前族长房里,当晚就被前族长占有了。
醒来后的严岚哭得撕心裂肺,采摘了年轻少女的前族长看着严岚曼妙的身体满心欢喜,决定把她娶进门当五太太。甚至给严岚家里送去一大批补品和彩礼,然而严岚家人却沉默的接受了,连半句都没有多问。
更让严岚绝望的是,她过门没多久,张宝山就回来了。初恋对象成继子,严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宝山。
可彼时的张宝山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张宝山,而是已经见过世面的张宝山,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有学识、眼界和家庭,更有伦理关系在阻挡。
反正人生已经烂成这样了,就且活且珍惜吧。严岚这么想着,也就不再抗拒前族长每晚找她寻欢作乐,甚至主动迎合,尝试享受鱼水之欢。这个举动让她深得前族长的喜欢,同时她也一改以往朴素的打扮,转而喜欢上性感妩媚的装扮,紧身高叉旗袍成了她的日常标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勾引男人,让前族长对她更是爱不释手,却也担心她被其他男人觊觎,想把她困在自己的怀里。
然而,即使前族长有这个想法,可他的体力也跟不上,渐渐力不从心,需要时常吃补品维持。
没过多久,前族长突然一命呜呼,距离严岚嫁给他才过去了十个月,从他身体转差到离世不过一个星期。
紧接着,便是那离谱的规定——入门不够一年的女子随丈夫殉葬。
在新任族长张宝山的主持下,严岚撞棺而亡,与他父亲合葬在棺木中,埋葬在黄土之下。
听完五太太严岚和张家两任族长的纠葛,施文慧和周家洛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哪里怪。而张姐则拍拍衣服和裤子上的灰尘,跟他们告别。
“我出来得太久了,得赶紧回到工位,不然被管事骂死。”她朝两人摆摆手,“你们别说见过我,但是要记得帮我问大师能不能给玉佩开光!”
说着,张姐慢慢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两人抬头看了眼天色,才发现天边泛红,原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便赶紧回到房间集合。
“我跟文慧的分享就到这里,这就是我们得到的线索和信息。”
陆迟清问周家洛:“刚才你说你想通了一些东西,你想通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很好奇,张宝山和他的五妈也就是严岚关系曾经那么好,怎么能狠心看着她殉葬。会不会严岚也是他想解除的心结?”
“现在我们还不清楚,”秦若水皱起眉,“不过我觉得严岚死亡的背后没那么简单。”
“暂且按下不表,俊勇余梦,该你们了。”陆迟清示意于俊勇和余梦,“你们那边查到了什么?”
于俊勇和余梦相视一笑。
“查到一些你们没有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