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青山脚下,刮起了一股夹杂着尘土的怪风,吹得那残破的旌旗呼呼作响,镇上的人们如同戏台上面跟着表演者舞动的提线傀儡一般,僵硬却统一地向着一个地方涌去。李云散观察这一支队伍去的方向,心下就已明了林兰开的所在之地。
突然,这个整齐的队伍开始暴动,村民们像无头的苍蝇一般乱撞,就算身上被碰撞出来了一道道渗出鲜红血液的口子,也毫不知觉。
李云散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急忙一踢开了林府大门,竟然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院子中的那一口枯井。
井口虽小,内里却别有洞天,这里原本是林兰开和父亲的秘密花园,可在那些事情发生后,在这个井口望着星空的人,也只有林兰开了……
李云散想到此,心中不免一痛,自己都让卿卿设法让她离开自己,以免事情恶化,没想到冥冥之中竟然使得这个事情发展得越发复杂,如果不是李玄烛告诉了自己,他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她们为自己做的那些事。
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终于,他来到了。
“小兰!”
一袭红衣站在血阵中的林兰开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转角处,赫然出现的就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她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可又急忙收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让你停下!”李云散连忙道“你这样下去会伤害到自己的!”
“可是你们已经伤害我千百遍了!”林兰开激动地大吼后,脚下一软,不由得跌倒在地,他这才看到,林兰开已经到了倒数第二步,把她作为乙虫母体的血液全部灌溉在阵法中,就可以让所有中蛊的人,全部变成灰烬,不留有一点点存在的痕迹。
李云散看着林兰开一点点褪去血色的几肌肤,和那四肢处不断涌出的猩红,心里开始害怕她的消失,“不要再继续了!”他一边向着血阵中心的她跑去,一边说道:“其实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可是……我不想你因为家族那个诅咒而去死,所以我处心积虑地想离开你,甚至不惜求卿卿为我下蛊,让我只记得她,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心死,不求以后,只求你现在能多活几年。”
李云散不禁流下来了悔恨的泪水:“可我哪里想到……这一切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不应该低估你的爱……”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她,却只是摸到一个透明的屏障,“这是什么!”
“没用的……”林兰开听到了他的解释,心下已经明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如何逆转呢?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长叹“为时已晚,我只能这么做。”
“为什么!”
林兰开颤抖着抚上屏障,仿佛一下下地抚摸着李云散是脸蛋说:“我画的法阵是逆转阵,我要把那些人都救回来,而这个阵法,只有我死了,才能成功。”
不想李云散听了后,竟径直拔出身后的剑,一下一下地冲屏障砍去,“他们死不死,与我们何干?我只在乎我在乎的!”阵法威力极大,他的身躯岂能抗住阵法的反弹,不出几下,他的身上就出现了一条条见骨的伤痕,正往外渗出鲜血。
“停……下……”林兰开看到他这模样,心疼极了,“你给我停下!这是我的罪孽,我必须付出的责任。”
可李云散哪里听得进去,他奋力地想要捅破这层屏障,却根本不行,只能在外面看着林兰开像一朵离开枝头许久的残破花瓣,一点点地干枯……
“咔嚓!”屏障终于碎裂了,他冲上前去,一把抱起只剩一口气的林兰开,想带她疗伤,林兰开却拉住他的袖口,道:“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她说完,抬起手摸了摸李云散渗出鲜血的脸颊侧,“很痛吧,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帮我……看完我没有见过的……山河月明。”
“我不要!”李云散一把握住她垂下的手臂,哭着喊道:“要看你自己去看!”
“真……任性……”说完,林兰开微微一笑,便闭上了眼,没了气息。
“小兰!!!”李云散心痛如同刀绞,他疯狂的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了。
随着林兰开死去,那诡异的雾气渐渐消散,天空的乌云开始聚集在一起,暴雨骤降,随着雨点滴落在干燥的地面,镇上的人们也纷纷苏醒。
“我怎么在这儿?!”
“我的衣服还没有收!”
“这什么破雨啊?”
雨点把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都赶入街坊家里,雨点冲刷着这片土地,可这深入骨髓的肮脏又岂是雨水能带走的?
被困在幻境的三人,早已发现这是以对他们无害的幻神香所做的阵眼,只需要让它燃完即可离开。
没想到这暴雨带来了大风,风夹杂着雨点吹进屋子,那幻神香恰好在窗户口,于是乎刚好能熄灭了这香。
邢如风第一个睁眼,柳不离醒来嘴巴还念叨着:“来战!来战!”,关山月打了个哈欠:“啊~我还没有喝够呢……”
“你们清醒点,”邢如风捏碎手中的寻香引,“我们得去找他们了。”
“你什么时候下的寻香散?”柳不离震惊地问道。
“从见到林兰开开始。”
风尘仆仆的三人,循着林兰开身上的寻香散,一来就看到这令人感慨的一幕。
“我的天!”关山月不由得问道:“李云散,你们这是做了些什么?”
可李云散两眼只是直直地看着那已经失去生气的林兰开,满脸悲沧之色。
“这什么情况啊?”柳不离也被这个场景惊呆了。
邢如风走向阶梯是的两人,看了看满身疮痍的李云散和他怀中面色死灰的林兰开,又仔细看了底下的阵法,心下也不由得被林兰开的做法惊到。
他颔首片刻,蹲坐在了两人身边,他拍了拍李云散的肩膀,指着阵法道:“你看到她留下的话了吗?”
李云散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阵法的对角处连接在一起,居然是一句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以吾之躯,寄彼之思。”
“这个是?”
“这是最古老的傀儡咒,驱动这傀儡的,必须是傀儡生前的那颗真心”邢如风看着林兰开身上渐渐浮动的雾气,说“她怕自己死后,你遇到危险,所以她把自己做成傀儡,如果你需要她,只需念完那个咒,她就会苏醒,为你赴汤蹈火。”
邢如风顿了顿,一把拉起了李云散,傀儡接触到没有干预的阵法,开慢慢站起来,黑雾散开,林兰开抖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的眼睛里倒映着李云散惊喜的眼神,邢如风松开李云散,缓缓道:“这是她对你,永恒的爱。”
李云散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人儿,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凑近她的耳边,说出了自己一直想对她说出的那句承诺,“我爱你,致死不渝。”
关山月却问柳不离:“可傀儡是原来的她吗?”
柳不离道:“心留在了那,即便从头开始,最后也终究是他。”
两天后。
关山月在船上拼命向马匹上的李云散和林兰开挥舞着手臂:“就此送别了!祝你们旅途愉快呀!”
李云散扶了扶身前那不好好坐着的人儿后,向着三人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邢如风自然看到了这一切,他一开始也很震惊这具傀儡竟然有自己的意识,他、关山月和柳不离就因此多逗留了几日,才发现这阵法因为被强行进入,才使得林兰开的意识保留在躯壳中,而且因为这些事,她一出生带的诅咒已经失效。
这些让三人觉得这对恋人真的是既多难又幸运。